說完周文茵的事情, 林炎城才說起正事,“周同誌, 你看看我這輛自行車怎麼樣?”
周新民跟著他院子裡,這輛自行車非常新, 輪胎幾乎沒有磨損,其它地方都是嶄新的。
前幾天, 他就從林建黨那邊聽說林炎城因為煉鋼有功, 上麵領導獎勵了他一輛鳳凰牌自行車, 他羨慕得不得了。
剛才看到, 他忍不住想摸一把, 擔心太丟人, 才一直忍著。
此時有機會多看看,他看了又看, 把自己那輛大金鹿做對比, 嘖嘖稱讚,“還是你這輛自行車好,到底價格擺在那兒,比不了。”
林炎城半開玩笑道, “周同誌, 你說我這輛自行車怎麼樣?值多少錢?”
周新民頭也沒抬,摸著下巴脫口而出,“鳳凰牌自行車可是稀罕貨, 我在省城百貨大樓見過, 一百五一輛, 還得要自行車券。你這是實貨,怎麼也得一百七吧。”
林炎城張了張嘴,想到家裡幾個孩子,他咬咬牙,“那就這樣吧,周同誌,你能幫我聯係認識的人嗎?我想把這自行車賣了。”
周新民猛得抬頭,瞪大眼睛,看著林炎城的臉色想知道他是否是認真的。
林炎城臉上不見半點開玩笑的跡象。
周新民怔愣好一會兒,咬牙道,“林哥,如果你想賣,不如賣給我吧。”
林炎城目光投向停放在旁邊的大金鹿,雖然上麵的漆掉了一半,但是車身上下擦得乾乾淨淨,應該還能用十來年,他沒必要買它吧?
林炎城長久沒有回答,周新民很快猜到他的遲疑,笑著解釋,“我家閨女也到歲數了,我想買輛自行車,給她當嫁妝。”
嫁妝?林炎城怔愣了半天,納悶起來,“我聽建黨說,你不是打算給文茵招贅嗎?”
周新民點頭,“就是因為招贅才必須要這個東西,要不然誰舍得把兒子送出去呢。”
林炎城這才想到。這邊招贅,就相當於男女對掉,由女方出彩禮,男方出嫁妝。如果女方彩禮豐厚,那些不想奮鬥的男人有可能會舍棄自尊,嫁入女方。
林炎城輕輕搖頭,“周同誌,你們為了給自己留條後,這是把文茵往火坑裡推啊。”
都是男人,還能不知道男人最看中什麼嗎?男人最看中的就是麵子,但凡有點骨氣的男人誰願意把自己當女人嫁出去呢?
周新民臉色有點難看,為了給女兒找個合適的入贅對象,他也是費勁心思。可惜肯入贅的男人,條件都不咋樣,根本配不上他如珠如寶的女兒。
他每天都活在冰火兩重天。一邊是周家的香火就要在他這邊斷了,一邊是女兒的幸福。
周新民重重歎了口氣,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沮喪地蹲到地上,“我也不想的,林哥,要是你,你會怎麼做?”
林炎城沒有給他答案,無論自己怎麼說,都無法讓他滿意。
林炎城學著他的樣子蹲到他身邊,笑著道,“周同誌,彆人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是你看看我,有四個兒子,但是我都舍不得把任何一個嫁出去。那孩子以後都抬不起頭來,這日子還怎麼過呀。我頂多能接受,生了兩個孩子,一個跟媽姓,一個跟爸姓。但是不能算是嫁出去。”
林炎城想起以前的他發了點財,認識他妻子,那時候他妻子比他有錢多了,嶽父也說讓他入贅,他堅決不同意。
這無關孩子問題,這是男人的尊嚴。
後來他也是用這個折中方案,才讓嶽父同意把女兒嫁給他,也算是兩全齊美了。
周新民怔了怔,一把握住他的手,眼睛發光,“林哥,你的意思是你願意把孫子跟女方姓?”
林炎城撓撓頭,打哈哈,“我願意不行啊。得看孩子自己。”
周新民轉了轉眼珠子。林建黨這孩子不錯,城裡戶口,還有房子,有工作,人踏實能吃苦,有責任心。文茵要是嫁給他,他當然同意,隻是就是不知道兩個孩子是怎麼想的。
周新民很快猜到林炎城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想來這人應該也有意讓建黨娶他女兒。作為女方父母,他當然不會大剌剌問出來。
他笑了笑,試探著問,“林哥,我家文茵在鄉下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林炎城眼神閃爍不定,搖頭,“沒有沒有,文茵很勤快,跟我幾個兒女處得都不錯。”
這是說文茵嫁進他家,不會有人給文茵氣受?
周新民笑得很隱晦,打著哈哈,“那就好。”
林炎城點到為止,剩下的就看他怎麼給兩個孩子製造機會了。
林炎城指著自行車道,“周同誌,這自行車?”
周新民拍了一下腦袋,懊惱不已,“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這自行車我要了。你等著,我給你拿錢去。”
說完,他火急火燎進了屋。林炎城想叫住他,都沒來得及。
沒一會兒,周新民就從屋裡出來了,數了一百七給林炎城。
林炎城擔心他買了自行車,以後沒錢買糧食,遲疑道,“你沒把錢全花完吧?”
周新民哈哈大笑,“哪能呢。我們兩口子工作十來年了,怎麼可能隻攢了這麼點錢?”
林炎城想想也是。周新民可是副廠長,他妻子也是正式工,加起來起碼有八十多,一年起碼有一千,就算他們不知道節省,也能攢到五百,十來年就算……
林炎城徹底放心了。他接過錢,遲疑片刻,開口道,“周同誌,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周新民還是頭一回見他說話藏著掖著,納悶道,“怎麼了?咱這關係,你有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