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年上前一步,“偷糧食的一共是兩個人,可有機關的袋子卻隻有一個。昨晚當場就抓,肯定隻能抓到一個。另一個是誰,誰能知道。”
如果偷糧食的賊是徐廣進和徐廣飛,他可不認為徐廣飛那家夥能把徐廣進交待出來。
張鬆年補充道,“但是白天抓就不一樣了。昨晚他們十之八|九已經分過贓了。”
就算昨晚他們沒有分贓,以他們餓了這麼多天的德行來看,他們昨晚肯定吃了頓飽飯。
這年頭的男人少有會做飯的,徐廣飛想吃飯,肯定會把他娘叫起來。
徐廣飛可能不會把徐廣進供出來,但是徐廣飛他娘可就不一樣了。
“彆跟他廢話了,咱們進去搜。”有人急於找糧食,忙提醒他們。
林炎城示意張鬆年,他一腳把小屋的門踹開。
這是間雜物房,裡麵東西堆得到處都是。張鬆年一個個往外丟,很快,他就在靠近裡麵的位置找到大半袋糧食。
林炎城吩咐林建華,“去把林廣飛他娘叫過來。”
林建華眼睛一亮,咻得跑走了。
眾人瞧著徐廣進的目光都帶著幾分不善。
林炎城大發善心,“大隊長,你實話說了吧,你是不是跟徐廣飛一夥的?要不然為啥你一大早上就找我麻煩呢?”
其他人也都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
徐廣進漲紅著臉,舉手發誓,“我徐廣進對著M主|席發誓,我要是偷大隊的糧食,一定不得好死。”
林炎城微微眯了眯眼。這年代的人拿M主|席當神一樣敬仰,徐廣進敢這麼發誓,要麼是他有自信徐廣飛他娘不會把他供出來。要麼就是他真的沒有參與。
到底是哪一條呢?
很快,人被帶到。
徐廣飛的娘葛小梅聽到林建華叫她,當時腿肚子就軟了。
沒法子,林建國讓手下兩個兄弟架著她過來。
到了這邊,兩人鬆開,葛小梅像爛泥似的癱軟在地,身體顫抖,連頭也不敢抬。
“好了!你是想去勞改農場還是想繼續待在五星大隊,這就要取決於你到底識不識實務了?”
葛小梅手撐地麵,死死地咬著唇,垂死掙紮著,“書記,我兒子沒有偷糧食啊。他不是賊。”
林炎城拍了拍糧袋,“行啦!糧食都從你家翻出來了。你是當我們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嗎?”
葛小梅麵色慘白,腦袋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她後背全都濕透了。寒九天氣,冷風吹過,脊背如同刮在冰窖邊上寒冷。
林炎城提醒她,“如果你不老實交待,你會跟你兒子一起發配到勞改農場,每天都有乾不完的農活。病了也沒人管,隻有等死的份。”
避不過去的葛小梅掙紮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舉手,怯生生地看著林炎城,“書記,我交待。我一定交待。你千萬彆把我送去勞改農場。”
林炎城點頭保證,“隻要你老實交待,我絕不牽連無辜。”
葛小梅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不是廣飛去的,而是我家老頭子偷的。”
眾人嘩然,就連林炎城都沒想到,偷東西的居然不是徐廣飛,而是他爹。
林炎城愣了一下,朝她豎了個大拇指,“嗬,在兒子和男人之間,你選了兒子。行!那你跟我說說,另一人是誰啊?”他舉起兩根手指,“一共是兩個賊。”
葛小梅一怔,狠了狠心,閉上眼,“還有一人是我。”
徐廣進不忍直視。她居然撒謊都不會。難道她就不會隨便找個替死鬼嗎?
眾人一怔。怎麼可能?葛小梅身體這麼差,跑幾步就要大喘氣。她是能扛得動糧食啊?還是能前後引開四個男人啊?
張鬆年火了,“書記給你機會,你居然敢糊弄我們,真是不識好歹。”
葛小梅雙手捂臉,失聲痛哭。
林炎城一拍腦袋,蹲到葛小梅麵前,“嗬,你還真是提醒我了。原來昨晚你們沒分糧食,是因為偷糧食的人是你丈夫和兒子啊。父子倆配合默契,天衣無縫。當真妙哉。”
林炎城是在激她。如果她不說出真正的凶手,那凶手隻有可能是徐廣飛父子。他就不信葛小梅能為了旁人,置自己兒子與死地。
葛小梅猛地一抬頭,呆愣當場,“你?”
她眼裡的難以置信瞬間潑了林炎城一盆冷水。難不成那兩個賊真是徐廣飛父子?徐廣進沒有參與其中?咦,不可能啊。徐廣進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心虛二字呢。
林炎城有些失望,又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狀態。他蹲下來,靜靜地看著她,“你說你撒謊有什麼用?不僅沒把你兒子撈出來,你還要因為知情不報一起被發配勞改農場。”
“我!”葛小梅抓住林炎城的褲子,跪在地上,“大隊長,求求你,彆抓我兒子吧。他還有媳婦和孩子要養。他還這麼年輕。”
林炎城站起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你兒子不例外,你也不例外。”
葛小梅趴在冰冷地麵上,哭得聲嘶力竭,淒厲的叫喊聲此起彼伏,眾人心驚的同時,又忍不住同情她。
心理防線攻破了,林炎城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廣進,扭過頭看向葛小梅,誘哄她開口,“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老實回答,我可以不把你交出去。”
這年代的法律不全,隻要他不交出去,葛小梅就不會被當成共犯。隻是他怎麼也不願相信,以徐廣飛父子的膽子在沒人慫勇的情況下,能去當賊?
葛小梅抹了把眼淚,打著嗝,“你問。”
林炎城聲音很淡,“偷糧食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眾人齊齊看向徐廣進。畢竟剛剛他的表現最可疑。
葛小梅仔細回想了一遍,“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也是昨晚被他們父子叫起來,才知道兩人居然去偷糧食的。
徐廣進大鬆一口氣。眾人懵了。
林炎城見問不出有用的東西,指揮剛剛那兩人把葛小梅架走。
他再度把徐廣飛的爹叫過來。
對方倒是很爽快,一口承認自己偷了糧食。當他問到是誰給他們出主意的時候,對方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主意。倒是沒把徐廣進給供出來。
等他再把徐廣飛叫過來的時候。
徐廣飛已經麵如死灰。他強撐著站在林炎城麵前,“糧食是我偷的,跟我爹我娘無關,你快把他們放了。”
林炎城摸著下巴,“你爹跟你是同謀,你娘是知情不報,你們三口人都有罪。你一句輕飄飄的話就給放了?少了三斤苞米,我找誰要去?”
徐廣飛惡狠狠地瞪著他,眼含淚花,聲音哽咽,“你放了我娘,她是無辜的。她身體差,我們根本不敢告訴她。”
林炎城也無意為難葛小梅。他走到徐廣飛麵前,“隻要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偷糧的主意是誰出的?我就可以放了你娘。”
徐廣飛眼尾掃向徐廣進。對方身份僵硬,心更是提了一截。
徐廣飛一口咬定,“是我爹。”
口供一致,林炎城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了,抬了抬手,“行了,押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徐廣進上前一步,小聲求情,“他們偷的是隊裡的糧食,你也找到了,能不能放了他們?”
林炎城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在陪你們玩過家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