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城笑著摸摸她的頭,朝紅哥道,“你女兒很乖巧。”
紅哥笑笑,“哪裡。這孩子想聽人吹喇叭,非要跟我一塊來。”
林炎城笑笑,請兩人進屋。許是擔心這孩子太陌生,他讓旁邊的林建華帶她去玩。
哪知林建華聽到這個要求,一蹦三尺遠,“爹,我去村口看看大哥有沒有接到人了?”
林炎城尷尬了一瞬,四下望了望,很快發現正在幫著寫禮薄的林建軍。
他牽著小姑娘的手,走到林建軍旁邊,“你幫我照看這個孩子。彆讓她四處亂跑。”
林建軍瞧了一眼妞妞,看到她那雙迷蒙的大眼睛時,他輕輕點了下頭。
林炎城鬆了一口氣,這次來得人這麼多,可彆鬨出什麼事兒。
“你叫什麼名字啊?”正好這會兒也沒人來登記,林建軍有些無聊,便跟這個孩子說話。
妞妞抿了抿小嘴,視線落在他麵前的那本紅冊子上,很快又收回視線,看著林建軍,小聲道,“我叫妞妞。”
林建軍不知道林炎城為什麼會認識陳紅哥,便好奇地問起來,“你是哪個大隊的呀?”
妞妞脆生生地回答,“前進大隊”
前進大隊,離得不遠,但是也不近。林建軍自然知道有這個大隊,他繼續問,“你今年多大了啊?”
“十歲”
林建軍懷疑地看著她的身高。這麼瘦小瞧著也就八歲,沒想到居然十歲了。他剛想再問,就聽這孩子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林建軍捏著手裡的筆一緊,微微蹙眉,“你肚子餓了?”
妞妞揉了揉肚子,麵上並不在意,還朝他擠出一抹淺淺的笑來,“沒事。一會兒就不餓了。”
林建軍瞅著這孩子天真無邪的眼睛,心裡不知怎地竟產生一種很辛酸的感覺。餓習慣了?難怪十歲了看起來卻隻有八歲。
他站起來,把手裡的筆插到右邊口袋裡,三兩下卷起麵前的紅冊子,牽著小姑娘的手,往堂屋裡走去。
“爹?”
林炎城剛跟陳紅哥聊了沒幾句,就聽見小五叫他,他扭過頭,“怎麼了?”
林建軍看也沒看陳紅哥,徑直走到林炎城麵前,“爹,家裡有吃的嗎?”
林炎城指著飯桌上的那個籃子,“餓了,你先吃幾個包子吧。等辦完事,才能去食堂吃飯呢。”
林建軍沒有多說什麼。走到飯桌上,拿了兩個包子快步出了堂屋。
陳紅哥看著兩人的背影,心裡隱隱有些擔憂。
“給!你吃吧!”堂屋外,林建軍把手裡的包子遞到妞妞麵前。
妞妞看著麵前的包子眼睛亮得驚人,她聲音微顫,“給……給我?”
林建軍點了點頭,“吃吧!”
妞妞迅速接過來,生怕對方會反悔似的。她一個塞到左邊的口袋裡,雙手捧著另一個,大口大口吃起來。
等吃了一小半,她停下不吃了。把剩下的半個塞到右邊這個口袋裡。
“哥哥,你為什麼要給我吃的呀?”妞妞好奇地看著麵前這個大哥哥。
林建軍微微勾起了嘴角,想到曾經自己差點被餓暈過,就是羅奚珍送了自己兩個饅頭。
他笑了笑,“因為你餓了。而我剛好有。”
妞妞不明白,但是她有自己的理解,“哥哥,你是個好人。我以後能不能嫁給你?”
林建軍頗有幾分好笑,揉了揉她乾枯的頭發,“給你兩個包子,你就嫁給我了?也太草率了吧?”
妞妞搖頭,一本正經地道,“嫁給你,我天天就能吃包子了。”
林建軍一窒,隨即笑笑,她才十歲,難不成他還指望她是因為感恩才以身相許嗎?
林建軍搖頭,“我不能娶你。因為哥哥已經有對象了。等你長大了,你一定可以再找到可以天天給你吃包子的人。”
妞妞一本正經地點頭,隨即又不忘提醒他,“那哥哥以後有什麼困難一定要來找我。”
“找你?你能幫我嗎?”林建軍覺得這孩子也不是那麼自私,豈碼她還知道還債。
“幫不上你,我先記著,以後我一定幫你。”妞妞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特彆堅定。
林建軍好似看到曾經的自己。他喜歡羅奚珍何嘗不是因為她曾經給予過的溫暖呢。隻是這個小姑娘比他強,並不強求非要把這份溫度留在身邊。她隻想報答。
他摸摸她的腦袋,淡淡地回了聲,“好!”
妞妞這才笑了。
“新娘子來了!”隨著這一聲歡呼,鞭炮聲此起彼伏,劈裡啪啦響個不停。
嗩呐聲響起,鼓聲響起。
眾人齊齊勾頭往拖拉機車上瞧。
林建黨攙扶著穿著新衣的周文茵進來,她身上穿著一身紅衣,長長的頭發紮成兩根麻花辮子,乖巧地垂在兩側,她臉上畫了淺淺的妝容,比平時白了一些,也更美了一些。
有那小孩子擠到她跟前,還發出驚呼,“新娘子好香啊。”
眾人一陣哄笑。
“撒喜糖啦!”司儀喊了一聲。
林炎城提著一小包喜糖出來,四下望了望,“建國?”
一遍之後,沒人回答,眾人齊齊幫著找人。
待第三遍的時候,林建國才從小巷子裡跑過來,手裡拎著一包糖果,滿頭大汗,“爹,喜糖在這兒呢。”
林炎城瞪了他一眼,嗔怪道,“速度怎麼這麼慢呢?人家縣城來的都比你快。”
林建國乖乖閉嘴。他也想快啊,這不是大隊自行車被彆人借了嘛。
“好啦!撒喜糖啦!”司儀再次喊了一聲。
林炎城在他聲音落下,一把糖果往人最多的地方扔了過去。眾人紛紛伸手想去接。有的人接住,有的低下頭找。
“再來一次!”
又是劈裡啪啦撒糖果。眾人紛紛彎腰找糖果。
待糖果撒完,新郎要把新娘攙扶到堂屋。
按照以前的習俗應該是新郎背新娘,但是現在婦女能頂半邊天,所以兩人攙扶。寓意是夫妻攜手並進,一起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
接下來就是結婚宣誓。
林炎城也是頭一回經曆這一糟。
所有人都板著臉,看著堂屋掛著的那張M主|席像。
林建黨夫妻宣讀結婚宣言。
這段結束,就由主婚人開始講過去的故事。讓大家不要忘去遭受過的災難。
林炎城瞧著這一幕直歎氣,上麵還給他下達了任務,要他們必須吃憶苦飯。
其實他想說,他們現在吃的飯還不夠苦嗎?一點油腥都沒有,放那麼多的鹽,得要喝好幾碗水才能把肚子撐飽。
可是必須得吃。林炎城忍不住歎氣。
這一段進行了一個小時,大家聽得昏昏欲睡,卻沒有一人敢提前離開。
終於結束後,大夥開始看新娘帶來的陪嫁。
他們這婚屬於兩頭門,所以要兩頭都辦。無論是陪嫁還是彩禮都要來回運。今天先在這邊亮相,明天還得運到縣城。讓大家都知道他們過得很好。
“哎喲,這新娘子可真闊氣。居然還有自行車。”
“你糊塗了呀,這自行車是書記煉鋼得來的。哪裡是陪嫁。是彩禮還差不多。”
“那這收音機,手表和縫紉機該是女方的陪嫁了吧?”
“那必須是啊。咱們書記哪有那門路弄來這些啊。”
“建黨可算是娶了個好媳婦了。瞧瞧,娶了個城裡媳婦什麼都有了。”
“是啊,可比娶張秋華劃算多了。”話音剛落,那位說話的大娘就被人推了一下,那人這才發現徐廣進正站在門口,陰沉不定地看著這一趟又一趟的陪嫁。
他氣得甩手就走。那婦女卻不帶怕的,朝他呸了一口,“有什麼了不起的呀,現在是書記當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