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大院門外,一個身穿綠軍裝的小男孩站在院子裡,看著於月芳進了武家大門。立刻折回去。
他跑出大院,往左走,一直跑到拐角處,
一直守在那兒的賀雲逸扯他過來,“怎麼樣?她去誰家了?”
“去武司令家了。”
賀雲逸怔了怔,從身上掏出兩毛錢,塞到他手裡。小男孩眼睛一亮,笑著道,“有事下回再來找我。”
說完,他轉身就跑。
賀雲逸守在拐角,暗自思量於月芳今天的異常。
一大早上,他就守在賀家門口,看到於月芳似乎在整理房間。
她一個家庭主婦做這樣的舉動並不奇怪,怪就怪在她娘家人都過來幫忙了。
又不是添置新家具,居然當著客人的麵,清理房間。這簡直太反常了。
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她居然撂下客人,往武家來了。
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賀雲逸沒有進去,他擔心自己進去了,再跟於月芳吵起來。於是靜靜守在門口。
同樣的動作,於月芳此時也在做。
她抱臂站在武老爺子房門口,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武思蘭坐到林炎城旁邊,小聲問道,“林叔,你怎麼知道她要找我爺爺?”
林叔頭也不抬,翻看著今天警衛室送過來的報紙。
雖然到處都在饑|荒,但是報紙上依舊風平浪靜,報喜不報憂。
全篇無一例外都是歌功頌德,林炎城很快沒了興致。他輕聲道,“待會兒再說。咱們一會兒要好好配合。不能讓她擾了武司令的清淨。”
武思蘭慎重地點頭。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久到於月芳的腿腳都站得發麻了,她動了動身體,神色也由一開始的鎮定慢慢變為焦灼。
武思蘭到底是主人,雖然知道對方來者不善,但還是好脾氣地提醒道,“如果你覺得累的話,可以過來坐一下。”
於月芳輕輕瞥了一眼林炎城,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你還真是什麼臟的臭的都請進家門。”
武思蘭怒了,冷哼道,“你說得沒錯。你這樣的臭的,我還真怕臟了我家的地方。請你離開!”
於月芳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指著武思蘭的麵門,“你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武思蘭冷哼一聲,語氣嚴厲帶著幾分尖刺,“林叔是我的客人,你罵他就是給我沒臉。聽說於家祖上還是大戶人家,我瞧著你的教養還比不上我這窮苦人家的鄉下丫頭。”
於月芳哼了一聲,瞥了眼林炎城,嫌棄地撇嘴,“我的教養因人而異,對這種人,我不屑為之。”
林炎城以前覺得大男人心胸就得要寬廣,千萬不能跟女人吵架。無論能不能吵贏,在他看來都很小家子氣。但是現在見對方居然為難一個小姑娘,此時他再不開口,豈不是對不起思蘭對他的維護。
他站起來,緩緩走過來,擋在武思蘭麵前,淡淡地看著她,“我不知道這位女士是什麼身份。但是我林炎城從祖上八代起就是貧民出身。一直深受地主階級和資產階級的迫害。這次來北京,我也是想瞻仰M主|席的風采。既然你這個資產階級的大小|姐瞧不起我這個貧民階級的老農民,那我一定要去問問M主|席,咱們這個國家到底是社會義國家還是像美國英國那樣都是資本主義國家?”
於月芳徹底驚呆,她原本隻是想借機發發牢騷而已,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給她扣了這麼大的帽子。
她冷聲道,“我可沒有這麼說。”
“那你剛剛說的臟的臭的什麼意思?我本本份份種地,怎麼就成臭的了?還是說你嫌棄我們農民種出來的糧食臭,不屑吃?”
於月芳差點暈過去,“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我的意思是……”她急得一腦門子汗,想了半天,才開口道,“我以前聽說農民都不洗澡的。所以認為你們臟的。”
“那你還是嫌棄我們農民。”林炎城麵色難看。
……
“誰啊?”屋內武老爺子那顫巍巍的聲音響起。
武思蘭忙走過來開門。武老爺子的房間布置得非常簡單,一張床擺在門口的地方,牆上貼著M主|席的畫像,床邊一雙鞋。再無他物。連個床頭櫃也沒有。
此時,他正睜著眼睛,側躺在床上。
冬天穿的衣服多,午睡的時候,他隻脫了一半。他身體虛弱,根本起不了。
武思蘭進去後,將人扶起來,穿上棉衣。
屋外,於月芳見武老爺子已經醒了,到底還記得今天來的目的。不想跟林炎城多做糾纏。忙給他道了歉。
推門進去後,於月芳的聲音也開始放柔,“老爺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月芳啊,雲逸的媽媽。”
武老爺子在她臉上盯了好半天也沒能想起她是誰。武思蘭在他手心上劃字,武老爺子才扯著嗓子道,“哦,是月芳啊。你最近還好嗎?”
於月芳差點被他這洪亮的聲音震懵了,她雙手捂耳,退到門邊,“好啊,很好。我今天來是想跟您說關於雲逸的事情,您看您方便嗎?”
武思蘭背對著於月芳,武老爺子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說。”
於月芳看了眼杵在兩人麵前的武思蘭。想要她讓開的意思。
武思蘭根本不想搭理她。
林炎城站在離門一米多的距離,“老爺子眼睛不好使。你現在有什麼話直接說。思蘭也在這呢。”
於月芳微微蹙眉,想了好一會兒,隻能點頭。
於月芳先是把昨天賀雲逸跟他父親吵架的事情說了一遍,武老爺子反應平淡。於月芳也沒多想,從兜裡掏出一樣東西,“老爺子,你想知道彭司令的消息嗎?”
武思蘭扭過身,看著於月芳,眼裡全是憤怒。
於月芳裝作沒看見,再次重複了一遍。
武思蘭這才扭過頭去。在武老爺子的手上按了兩下。
武老爺子看了眼武思蘭,又看了眼於月芳,點頭,“想知道。”
於月芳樂了,倚在門旁,“我前幾天看到彭司令被壓在廣場遭批|鬥,人都瘦了一圈了……”
不等她說完,武思蘭揪著於月芳的胳膊就往外拽,“你彆給臉不要臉。你算個什麼東西。滾!”
於月芳氣呼呼地跺了下腳,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武思蘭氣得眼圈都紅了。她砰得關上門,隔絕了外麵那些探頭探腦想要八卦的鄰居們。
等她平複好心情,再次回屋的時候,林炎城正衝著武老爺子豎起大拇指,“您真是太厲害了。跟思蘭配合得相當默契。”
武老爺子咧嘴笑。他打了個哈欠,又想睡了。林炎城立刻扶他躺下。
趁老爺子不注意的時候,把他枕頭底下的東西拿走,門上房門。
武思蘭看著他手裡的東西,身上冒出沽沽寒氣,“這是於月芳留下來的?”
林炎城點頭,“放在老爺子枕頭底下的。”
武思蘭接過林炎城遞過來的收音機,按了下開關。這是蘇聯那邊的電台。說得是俄語和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