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社長在公社門口的廣場上召開全公社大會,所有社員但凡是能走的都要到場。
廣場上人山人海,擠得滿滿當當。
這樣興師動眾的大會以前了有過一次,那時候是土改。場麵比這還要熱鬨激動。
許社長站在台子上,拿著喇叭大聲嘶吼,“大家彆小看這小球藻,它具有很高的營養價值,可以做糕點,麵包,糖果,菜肴,藻粥,藻醬,麵條等糧食,味道清香可口,效果跟奶粉不相上下。”
林炎城發現許社長還挺能吹的。啥叫和奶粉不相上下?這不是扯淡嗎?還有這味道腥得很,哪來的清香可口?這是吹牛吹上癮了是吧?
林建國臉成苦瓜樣,好似得了便秘,他附手朝林炎城道,“爹,這人比你還能吹呢。”
他爹口才算是不錯的了,但是林建國發現許社長更了不得。
林炎城也承認,他不喜歡說大話,更不喜歡騙人。
他向許社長推薦的時候,也隻是著重兩點:一是生長周期快,二是可以實用。
對於饑腸轆轆的人來說,這兩點絕對就是福音。其它都是次要的。
大夥聽到許社長說了這麼多好處,已經不耐煩了。這麼好,跟我們說有啥用,我們又沒錢買。
就在大夥憋了一肚子氣,接二連三發牢騷的時候,許社長終於把新鮮的小球藻拿出來給大家看,“這就是小球藻。”
他把林炎城交給他的成品跟它做對比,“這東西需要加工後才能成為粉沫。所以大家回去後好好種植。十二天後,大隊書記上門收取,按重量給大家記工分。到時候再分配。”
眾人看清楚東西,一片嘩然。這不就是長江裡長的水藻嗎?豬很愛吃的。
大夥根本沒過這東西能吃。以前也有小孩子饞嘴咬過,又苦又腥。原來這東西加工後,這麼多好處。
大夥已經站不住了,摩拳擦掌準備回去撈。
散會後,大夥一蜂窩似的全往江邊跑。
四月的天漸漸暖和起來。田野裡的野菜,早在三月份就長出了嫩葉,可還沒等到四月份,就被餓了一個冬天的人們拔掉了。
去年剛栽的樹,被薄皮後,沒能撐過冬,被隊員們砍掉當柴燒了。到處都是光突突的。
林建國見許多人都越過他們往前跑,抓了抓頭發,“爹,這些人要是把小球藻都撈完怎麼辦?”
哪怕現在溫度還有點冷,但是餓極眼的人們根本不管這些。像下餃子的一個個往下蹦。
林炎城擺了擺手,“先等等吧。咱們隊已經會養殖了。不需要跟大夥搶。”
自從發現小球藻真的能吃,五星大隊的社員們卯足了勁兒想法子。
小到水桶,麵盆,大到洗澡盆,甚至就連家裡盛水的大水缸都用來養小水藻。
像林家,養植十二天就能分到將近五斤小球藻粉沫。雖然還是不能吃飽,但是總比沒有強。
林建國有些可惜。
林炎城斜睨了他一眼,提醒他,“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去找做水缸的匠人,現在這天氣不冷不熱,不用玻璃都能養出來。”
農村鄉下的水缸是釉麵水缸,價格非常低。絕大多數人家都能買得起。
林建國眼睛一亮,忙道,“爹,我馬上去辦。”
說著,一溜煙跑走了。
林建華湊過來,“爹,咱們也去江邊看看吧。”
林炎城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到了江邊,林建華看到江裡這麼多人,渾身一哆嗦。
林炎城挖腰看著江岸,死死地擰著眉頭,這才四月份,水位居然下降這麼快。
雖然這邊不大可能會有乾旱,但是全國上下都處於乾旱當中,這邊很難不受影響。去年秋收過後,林炎城就在岸邊做了個標記。
現在江線離他做標記的地方降了半米。
林炎城擰著眉頭,這邊都降了這麼多,水庫那邊還不知道降了多少呢。
林建華見他你爹一直盯著岸邊看,也湊過來,“爹,你看啥呢?”
“沒什麼。”林炎城歎了口氣,看來今年栽不成水稻了。他們得改種其他的。
因為這一出,林炎城也沒心思看大家撈小球藻,心事重重回了家。
林芳夏站在院門口,看到他過來,忙迎上來,“爹,您可算回來了。雷局長來咱家了。”
林炎城怔了怔,他不在派出所審案子,跑來這邊乾什麼?
林炎城一臉納悶地進了屋。
雷局長正坐在堂屋喝茶。看到林炎城過來,他站起身,“林工,你還真是一點也不閒著啊。”
林炎城搖了搖頭,“現在事情多,我也得閒得下來啊。”他招呼雷局長坐下,撐著下巴看著對方,“你怎麼不在局裡審人啊?怎麼跑我這來了?”
雷局長歎了口氣,猛地拍了下桌子,“可彆提了。提起這事我就惱火。”
林炎城:“怎麼了?”
雷局長自打轉業後,處理過的案子大大小小也有上百起。這個案子要說簡單也簡單,要說難也挺難的。
隻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判,明明隻是一起簡單的失手打死人案,但是雙方都在撒謊。
等他好不容易把他們的嘴撬開了,發愁得反而是他了。
雷局長專門為這事開會討論過,大家想得都不一樣。他也是左右為難。
左思右想,雷局長還是決定來找林炎城。
雖然他未必能給自己答案,但林炎城怎麼說也是鄉下人,起碼比自己更懂鄉下的生活。
雷局長禿嚕下自己的臉,愁眉苦臉道,“案子已經審完了。但是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