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永樹是步行到的五星大隊。他到的時候,林芳秋還沒下班。
但是他肚子實在是太餓了,腿也走不動了,所以在林建華一再邀請下,他還是留下來吃飯了。
林建華沒給他開小灶,直接帶他去吃大隊發的那兩碗薄粥。
雷永樹咕嘟咕嘟,很快就把兩碗粥喝完。他眼巴巴地瞅著大家。
直到不少人離席,他才發現不對勁兒,他碰了碰林建華的胳膊,“你們這怎麼不上饅頭啊。”
林建華慢條斯理地喝著粥,務必不讓自己嗆著糟蹋糧食。
雷永樹瞅著他這麼秀氣的喝著,急得一腦門子汗,他捂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麵色慘淡地等了十幾分鐘。
等粥喝完,林建華才開口,“哪來的饅頭啊。你剛剛喝的兩碗粥就是咱們的晚飯。”
雷永樹驚訝地瞪著他,等確定對方不是真的在跟自己開玩笑,直接從凳子上站起來了,“那咱們走吧。”
林建華拉了他一下,“走啥啊。咱們再歇歇。”
“哎,你沒聽說過嗎?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你吃完飯,一直坐著會積食的。這樣對身體很不好的。”
林建華覺得這人有點傻,“雷同誌,吃飽的人才需要走一走,以防積食。咱們餓肚子的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積食。要是像你說,吃完飯就走。豈不是剛進肚的東西很快就得拉出來。”
這話說得相當粗了,雷永樹雷得差點皺起眉。但是他到底是個文化人,不好表現出來。於是隻能道,“我請你和三姐去鎮上吃飯。”
一旁正在喝粥的林芳夏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兒。
在林建華剛要答應的時候,她猛地踢了對方一腳。
林建華這才道,“我不去。我們現在沒什麼關係。我不能吃你的東西。”
雷永樹納悶了,“我是你四姐的對象,你就是我小舅子,怎麼就沒關係了?”
林建華癟了癟嘴,“你彆拿我當小孩子糊弄,我知道你今天是乾啥來的,你不就是想跟我四姐分開嗎?我要是現在吃你的,我四姐還有臉見人嗎?”
雷永樹急得站起來,“啥?我和你四姐分開了,我怎麼不知道?”
林建華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來跟我四姐分開的?”
雷永樹覺得自己挺冤,他搖了搖頭,“不是啊。”
“那你也好意思空手過來。你懂不懂禮數啊?”林建華好幾次聽他爹跟大哥和五哥說,去嶽家一定要拎東西過去。這是心意。
被嫌棄的雷永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也想帶東西啊。可我不是去了河北嘛。那邊遭了乾旱,啥玩意都沒有。我帶的錢和票一分不動全拿回來了。”
原本他還想著到那邊買點特產,哄芳秋開心。可沒想到……哎,不提也罷。
林建華摸著下巴,看向林芳夏,似乎在等她判斷他話裡的真假。
林芳夏已經喝完粥,“那你是怎麼想的?”
雷永樹臉色微微有點紅,他小聲地湊到林建華麵前,“咱們能回去說嗎?這邊有不少人一直看著我,我頭皮都發毛了。”
鄉下人不懂得掩飾,看著你的時候就是直勾勾的看。雷永樹實在不習慣被人這麼盯著看。
林芳夏和林建華這才反應過來。兩人站起身,帶著他往家走。
一路上,雷永樹注意到許多人腳步都非常遲緩。林建華似乎知道他心裡所想,在旁邊解釋,“他們這是在節約體力。”
雷永樹心頭酸澀得厲害。
河北欠收,那邊許多大隊都空了。
而他們這邊沒有乾旱,可情況卻一點也不樂觀。怎麼會這樣呢?
林建華歎了口氣,“咱們隊的糧食都交給糧站了。一天兩頓飯,每頓兩碗稀粥,餓不死人,隻是吊著一條命。”
事實上,不是餓不死人。這麼點吃的,貓冬時,還勉強。一旦到了收糧時候,根本就不夠。
許多身體弱的老人由於長期挨餓,脾胃失調陸陸續續離開了。
雷永樹聽了很不是滋味。叔叔說的對,芳秋成長環境不好,所以她才不願意捐錢。從本質上來說,她也才是被捐助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