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城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改道去政府辦公樓找小五。
林建軍正在工作,聽到他爹來找自己。猜想他爹應該是在勞改農場打聽到了什麼。他跟領導請了假,迫不及待走到政府辦公樓大門口。
林炎城擔心骨灰甕會嚇倒人。還特地把自己外套脫下來蓋在上麵。
初春隻穿一件襯衫還是有些涼的,林炎城打了個噴嚏。
林建軍三兩步跑過來,“爹,我去宿舍幫你拿件衣服吧。”
林炎城哪還顧得上身體,忙拉著小五到旁邊的巷子裡。
當林建軍看到那骨灰甕,很快意識到這裡麵裝的是羅奚珍。
他微微有些激動,嘴唇死死抿成一條直線,手還隱約有些顫抖,緩緩伸向冰冰涼涼的骨灰甕。
他眼底隱含淚花,額頭貼在骨灰甕上,隱忍地哭泣,“奚珍?”
林炎城動了動有些發沉的手,輕聲道,“小五,爹對不起你。”
林建軍抹了把眼淚,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爹,他暗自想了想,以為他爹道歉是因為當初沒能讓他娶了羅奚珍。他搖了搖頭,“爹,你沒有對不起我。”
就算他爹同意他娶了羅奚珍,也改變不了羅奚珍得了肺癌的事實。
林炎城有些難以啟齒。為了阻止小五黑化,他偽造了一封羅奚珍的懺悔信。可是他沒想到羅奚珍居然是假死,甚至還想讓小五替她賣命。
現在他要把真相告訴小五,那他寫的那封懺悔信就瞞不住。
與其羅奚珍告訴他,還不如自己現在就抖出來。起碼自己的出發點是好的。小五應該不至於會恨他一輩子。
林炎城從自己手裡包裡掏出那封被看門老頭攔截的信件,“小五,你看看這封信。”
林建軍接過來,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皺眉不解,怎麼會有兩封差不多信件呢?
林炎城扯了扯嘴角,聲音非常平淡,“上個月,我去勞改農場看望妞妞父親的時候。想到你為了羅奚珍一直不開心。所以我就仿照羅奚珍的字跡,寫了那封懺悔信。甚至還讓看門的人幫忙攔下寫給你的信。”
林建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重物當頭一擊,又好似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全身麻木。他最最信任的父親居然以為他好的名義寫了那樣一封信。
他父親到底知不知道那封信對他的傷害有多深。那是羞辱,那是錯付,那是悔恨,那封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在說他是個自作多情的笨蛋。
他曾經為了那封信,絕望過,傷心過,甚至否定過。看著他那樣傷心,他父親居然半個字都沒透露。反而說為了他好?他情何以堪?
林炎城見林建軍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自己,他把骨灰甕塞到林建軍懷裡。他用腳狠狠地踢了下牆壁,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雙眼赤紅,用比小五還要凶狠的眼神瞪著對方,歇斯底裡地低吼,“你以為我想騙你嗎?”他手指點著自己的胸膛,“你是我兒子。我眼睜睜看著你被人耍了五六年,我心裡好受嗎?如果你喜歡的對象是武思蘭那種正直的好姑娘,哪怕你追了她十幾年,我都不會覺得遺憾。可是羅奚珍算什麼東西?她心眼毒得跟蠍子似的。天使的外表,魔鬼的心腸。我多看她一眼就作嘔。隻要一想到你娶這種人當媳婦,我就整夜整夜做惡夢。你跟她處對象,她為你做過一件小事嗎?她為你買過哪怕一分錢的東西嗎?她一直都在索取,偏偏還不知足。我能忍她五六年,已經到極限了。”
林建軍木呆呆地看著父親。他從來不知道他父親對羅奚珍的評價這麼低。
是!全家人都說羅奚珍不好,他父親也說過。但是他真沒想到父親會厭惡羅奚珍到如此地步。
甚至他父親說得都對。羅奚珍確實不夠好,可是他是真的喜歡她。就算看在他的麵子上,父親也不該寫信欺騙他啊。而且看他這麼難過,他父親是怎麼做到無動於衷的?
略帶譴責的目光看了過來,林炎城突然不氣了,跟這麼個混賬玩意生氣,他擔心自己遲早會被這貨氣死,他嗤笑一聲,蠱惑般開口,“小五,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突然就把真相告訴你了嗎?”
林建軍怔愣片刻。是啊,為什麼他父親願意告訴他真相了。如果他父親是為了他好,應該會死死瞞一輩子才對。
林炎城咬牙切齒地道,“因為我沒想到,羅奚珍還可以那麼壞。”他指著林建軍手裡的信件,磨著牙,“信裡,明明她已經死了。可是我去火葬場問過,她根本沒死。這骨灰甕裡埋的是另一個人。你說可笑不?”
林建軍下意識低頭,覺得手裡這骨灰甕有些燙手,隱隱要脫落的跡象。
林炎城眼急手快接了過來,神色變得相當冷淡,“她金蟬脫殼也就罷了。居然還有臉寫信慫勇你去幫她報仇。把你當猴耍,我看你就是個傻子!活該被人利用!”
隻要一想到林建軍兩輩子都被羅奚珍耍得團團轉,他就恨不得把她揪過狠狠抽一頓。什麼不打女人。這種蛇蠍心腸的人,早就超越了性彆。
同時,他心裡也責怪林建軍。
他們這些外人都能看出來羅奚珍不是他的良配。林建軍跟她相處了五六年,居然看不清她的為人。他眼得多瞎,心得多盲啊。
哀其不幸,恨其不爭。大約就是林炎城現在的想法。
林建軍完全驚呆了,他的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他身體也麻木了一樣,沒有任何力量。
他父親說什麼?羅奚珍沒死?那這封信是怎麼回事?
瞧著他一直低頭看那封信,林炎城冷冷地道,“我隻寫過一封信。這封信不是我寫的。而且我也不認識什麼許莉蓉。”
林建軍腦子突然變得靈光起來,是啊,連他都不認識許莉容,他父親就更加不可能認識了。
如果他一開始還責備他父親寫了那封讓他痛苦萬分的懺悔信,那羅奚珍沒有死這件事,就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林炎城好心建議他,“你要不要去找她?我聽說幫助她假死的人是個四十歲的男人。瞧瞧人家多厲害啊。哪怕落到勞改農場那樣的地方,也能當一把手的媳婦。柔弱可憐?這種蛇蠍女人,你就是把她扔到狼窩裡,她都能當狼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