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也不覺得兩歲小孩能懂什麼,但不妨礙她裝出副受傷的模樣。後娘難做啊,男娃小,不懂事,可那小丫頭八、九歲了,是會告狀的,逮著機會就得提前在徐建兵麵前下點眼藥。王梅欲言又止:“那,不會是小馨教他的吧?是不是怕我跟她弟親?”
徐建兵皺了皺眉頭:“小馨那孩子很乖,應該不會。”語氣沒那麼肯定了。
“應該是我想多了。”王梅笑笑,不再追問,轉而小聲說起彆的事。有時候話不說透,效果可能更好。
徐建兵這是二婚,沒有婚假,他趁著星期天辦的席,又請了三天事假。這時候國家還是一周六天工作製,學校也要上六天課。礦上事假要扣工資,每個月事假超過十天工資差不多就扣完了,沒人舍得多請。
第二天,他就趕緊帶著王梅去礦上開證明,再去鎮上打結婚證,接著跑各種手續,最重要的是把王梅的戶口轉過來。
這個時候國家還是實行計劃經濟,城裡每人每月能憑戶口領二十多斤糧票,還有數額不一的油票、肉票等等。小孩的份額減半,工人除了工資,還有有額外的補貼。
一開始國家管控很嚴,到了現在八十年代中期,已經逐漸放開,沒有糧票也能買到很多東西。但是這會兒拿糧票買米隻要一毛多一斤,沒有糧票至少要四毛,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所以城市戶口依舊很金貴。
徐建兵和王梅要出門辦事,徐馨寧一早也要去上學。國家從今年才開始實行義務教育,這之前有些家庭都不讓孩子上學,尤其是女孩,至多念個一兩年,不當個睜眼瞎就要回家乾家務,帶弟弟。徐寧玉生母是老師,重視教育,徐馨寧一到年齡就去入學了。
家裡沒有大人,徐建兵隻好繼續拜托隔壁鄰居照看一下兒子。徐寧玉一向乖巧,不需要費神看著,回頭還能得一份謝禮,鄰居大姐答應得很爽快。
徐家在二樓,家裡人都下樓了,徐寧玉也來到走廊,透過石欄杆的縫隙注視著樓下。
徐建兵騎在一輛二八大杠上。這是八十年代流行的自行車樣式,黑色的車身比較高,車把手和車座中間有一條長長的車梁,就是俗稱的“大杠”。這種自行車看起來很粗笨,但十分堅固耐用。
徐建兵把徐馨寧抱到大杠上側身坐著,王梅也坐到了後座,三個人就這樣保持嚴重超載的狀態出發了。這時候一輛自行車坐三個人很常見,車後座再加個人都是常有的事。
目送他們離開,徐寧玉四下裡看了看。樓道裡堆著各種雜物,落滿了灰塵,又臟又亂。遠處家屬區也沒什麼綠化可言,實在沒什麼可看的,他走路還不太穩當,暫時沒有出去,又慢騰騰地回屋了。
徐建兵拜托的鄰居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工人家屬,姓蔣,一個性格熱情很愛攬事的大姐。徐建兵喊她大姐,到徐寧玉這就要叫嬸子了。
蔣嬸子最自豪的是自己連生了倆兒子,經常把兒子掛在嘴邊。徐寧玉已經記不清蔣嬸子家裡人的名字,就記得她丈夫是非常樸實的那種礦井工人,一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經常還要上夜班,在家一般都在補覺。
蔣嬸子的兩個兒子性子也挺憨厚,這會兒已經上初中,初中畢業就到礦上工作。大概兩千年左右,他們家在市區給兩個兒子都全款買了房子搬走了。
她跑過來,看徐寧玉很乖地一個人在屋裡轉悠,就誇他:“小玉真乖,你不要亂跑亂動東西,我回來給你衝牛奶喝。”囑咐了幾句,又小跑著回去做洗衣服了。蔣嬸子家裡有五口人,臟衣服好像永遠都洗不完。
徐寧玉在家裡環視一圈,搬了個小板凳到次臥的書桌前,踩上去努力伸長胳膊,從桌上夠到了徐馨寧一年級上冊的課本。
徐馨寧很愛惜東西,用過的課本都乾乾淨淨地留著,幾乎沒什麼折痕。這邊使用的教材都是人教版的,徐寧玉爬到椅子上坐下,從頭開始翻看起來。
他也記不清自己上學時用的課本是什麼樣子的了,感覺這個版本好像和他那時候不太一樣,不少課文他都沒有印象。他打算跳級上學,還有好幾年,現在順帶看一看。
翻翻書,中間蔣嬸子來看了幾次,還給他衝了牛奶喝,又睡了一覺,半天時間就過去了。徐家條件算不錯的,徐建兵聽說喝牛奶有營養還能長個,就讓徐寧玉早飯過後隔一兩個小時再喝瓶牛奶。是那種袋裝的奶粉,徐寧玉一個月差不多要喝兩袋。
徐建兵的事情辦得很順利,給王梅轉了戶口,三天回門,又帶王梅去了趟娘家,假期就結束了。徐建兵又開始按時上班,家裡生活也走上了正軌。
徐建兵是技術員,不用像普通礦井工人那樣三班倒,早中晚班輪著上。他的上班時間固定是上午七點半到十一點半,下午一點半到五點半。中午他一般在礦裡食堂吃,因為有餐補,每個月隻要交五塊錢,比在家吃省。
這天早上,徐建兵先騎車送徐馨寧去四十八中的小學部上學,再去礦裡上班,家裡就隻剩下徐寧玉和王梅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