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啦。”李磊快活地喊了聲,又用力蹬起了自行車,嘴裡還開始亂七八糟地哼著歌。歌詞大多是錯的,偶爾能聽到一句“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嗷嗷下——”調子也已經跑去了喜馬拉雅山。
心情還怪好。徐寧玉微微翹起嘴巴,摸摸自己經常被人偷捏的臉蛋,有些苦惱,這嬰兒肥什麼時候才能消失?
距離那天去鎮上寄信已經過了兩個星期,暫時還沒收到任何回複。這些雜誌大多是月刊,雖然明知道一兩個月才收到回信才是常態,徐寧玉心裡還是有些無法平靜。
今天一大早下起了雨,教室裡沒有燈,黑洞洞的,他就沒有看書寫字,一直托腮看著教室的窗外。
老師上課看了他好幾眼,最後還是忍住了沒去管這個班裡最小最特彆的學生。徐寧玉肯定是學習太辛苦了,累了,畢竟這麼小。老師腦補著,自動替他作解釋。
徐寧玉可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老師的注意。他默默計算著自己又投了幾篇短文到不同的報刊和雜誌,總數超過十篇了。不過從那一次之後,他沒有再親自去郵局。
李磊說天冷了,非不讓他去,自己騎著車子幫他去鎮上跑了一趟,又帶回幾個信封和郵票。徐寧玉的零花錢都花光了,現在徹底身無分文。
沒錢的日子真難過啊,一分錢一個的麵糖都買不起。有時候嘴裡沒味,還挺想吃點甜的。
一直到下課鈴響起,他還在發呆。腦子裡在想著接下來寫些什麼呢。作文寫多了,他最近有想著寫童話和少年兒童為主角的,隻是還沒有正式確定下來。
教室外麵好多小孩在雨中跑來跑去,故意去踩水玩。老師出去喊了一次,把低年級學生的趕兔子一樣趕回了教室,不然這些小孩準能把衣服褲子全弄濕。
這時,他就看到李磊也沒有打傘,正遠遠地飛奔過來。還在門外呢,李磊就大聲喊著:“小玉,你的信!”
徐寧玉立刻坐直了身體,看著李磊頭發濕漉漉的,一路帶風地跑到他的課桌旁。
“我看到你的名字,就給你拿來啦!”李磊把有些潮濕的手在褲子上抹了抹,從懷裡掏出一個大信封。信被他塞在外套裡,保護得很好,一點水沒沾。
學校門衛室的屋簷下放了張課桌,郵遞員送信過來就會把信放在桌子上,收到信的人自己去拿。這時候通訊不發達,沒有手機,電話也很少,分隔兩地的人主要靠寫信交流,因此學校裡每天都能收到很多信。
從那次寄了信,李磊每天一下課就要去門衛室轉一圈,生怕漏掉徐寧玉的信,果然被他第一個拿到了。
徐寧玉看著那信封的大小和厚度,差不多能裝下一本雜誌,心臟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
“我幫你打開。”李磊見他沒動,特彆熱心地拿鉛筆刀把信封拆開,頓時露出裡麵一本嶄新的《小學生必讀》。
徐寧玉把雜誌放到一邊,信封裡還有一封編輯部的回信,和一張薄薄的彙款單。回信是打印在A4紙上的,大意就是“你的稿件我們已經采用了,希望作者以後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應該是通用的回信模板。
信很短,徐寧玉一眼掃過去就看完了,一顆心也落了地。他又拿起那張郵政的彙款單,看到金額是六元整,皺了皺小鼻子。這家稿費好像有點低。
李磊在旁邊興奮地問:“這是被選上了吧?我就說嘛,你肯定行!”
班上其他同學早就圍了過來,這會兒七嘴八舌地問:“徐寧玉,怎麼有人給你寄書啊?”“你是交了筆友了嗎?”
這時候很流行交筆友,很多報紙雜誌上都有專欄刊登“征友啟事”,列著不同人的自我介紹和通信地址,感興趣的就可以寫信過去,如果對方也回信,兩個陌生人就交上了筆友。天南海北的人都可以互相通信,有的筆友甚至能持續很多年。
在雜誌上發表文章也被認為是非常光榮的事,不需要隱瞞。李磊馬上幫著宣傳起來,跟自己得了獎一樣驕傲:“徐寧玉寫了文章寄給雜誌,被選上了,這不登出來了,人家給寄了書呢。”
徐寧玉點頭,把彙款單放到小書包的夾層裡,拉上拉鏈,雜誌和回信就任同學們隨意傳看。
身邊熟悉的同學竟然給雜誌社投稿,寫的東西和名字都被印到了書上,這對小學生來說這簡直和神話故事一樣神奇。他們都“哇”地張大了嘴巴,爭著看《小學生必讀》上“徐寧玉”三個字,還有打印的信,一切都是那麼新奇。
“徐寧玉太厲害了吧!”同學們紛紛驚呼。
後排一個男生抱著胸,一臉的不服氣:“這有什麼,回去我也要寫,我寫兩篇。”比出兩根短短的小手指。
另一個小男生也蹦起來,張開手掌露出十根手指頭,嚷嚷著:“我寫十篇!”
總算有錢繼續買郵票和信封了,徐寧玉心情很好,沒有理會小學生的爭強好勝。即便隻有一篇被選用,也差不多賺回了前期投入,再來一篇就是淨賺的,他現在毫無壓力。
“三一班的小神童寫了文章發表了!”一節課過後,這個新聞就傳遍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