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裡人聊完,洗完澡,已經九點了,徐寧玉穿著小背心和短褲,攤著手腳躺在隔間的竹席上。他身上帶著水汽,電風扇的風透過蚊帳吹進來,真是涼快無比。
沒一會兒,李磊也渾身濕漉漉地跑了過來,明顯洗完澡就胡亂擦了擦。
今天時間晚了,姥姥他們就讓他不要走了,睡陳濤那屋。李磊早跟家裡爺奶說過,最近可能都在徐寧玉家玩,換洗衣服都帶了,高興地留了下來。
徐寧玉一抬眼就見李磊毫無形象地光著膀子,坐起來瞪他:“把上衣穿上,家裡幾個女士呢!”
李磊嚇得一抖,頂著徐寧玉嚴厲的小眼神,趕緊又跑出去把帶的大背心找出來穿上。他心裡暗想:他是男孩,光膀子不很正常嗎?夏天家屬區裡到處是光膀子的大老爺們,小玉也太講究了。
這麼吐槽著,他已經乖乖穿好衣服跑回來了,盤腿坐到竹席上,一副想和徐寧玉長談的樣子。
徐寧玉又躺下,無語地問他:“怎麼還不去睡覺?”
“我睡不著。”李磊今天跑了那麼遠的地方,見識了那麼多從沒見過的東西,太興奮了,哪裡能睡著。他樂嗬嗬地看著徐寧玉,“金陵好大,好漂亮,比我們縣城大多了,路上車也好多,原來那就是大城市啊。”
徐寧玉半眯著眼睛“嗯”了聲。
李磊繼續羨慕地說:“開貨車真好,每天都能去大城市,工資還高,今天的師傅說,他每個月光工資就有三百多!而且卸貨的時候我都瞅見了,他車鬥裡除了給我們拉得書,還有一堆東西呢。都用油布蓋著,肯定不是給單位的!”
今天下午在車上的時候,看徐寧玉睡得熟,李磊後來還是和司機閒聊了一會兒,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所以他決定以後不開公交車了,開貨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能掙錢,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工作了。多虧小玉之前教他好好學習,還指點他攢學費,不然他這輩子隻有羨慕的份。
李磊越說越興奮,一低頭,就見徐寧玉已經完全閉上了眼睛,小肚子一起一伏的,竟然這麼快就睡著了。
李磊不說話了,拉過小被子給徐寧玉蓋住肚子,然後順手輕輕捏了捏。真軟和!他偷樂了一會兒,就輕手輕腳地下床回屋了。小玉這麼小,今天跑了一天,真辛苦,回頭他一定要好好幫忙,早點給小玉把書店開起來。房子多空一天就少掙一天的錢呀。
最近幾天,住在安平縣城外前進街道的居民們驚訝地發現,路口那家剛換了主人的房子總是有人進進出出地搬東西。
大夥時不時好奇地過去看熱鬨,就發現原本灰撲撲的屋子被打掃得乾乾淨淨,牆上貼了一圈的大白紙,顯得亮堂多了。屋裡整齊地擺
著幾排書架,然後除了進門的旁邊有一套桌椅桌椅,再沒有彆的家具。
“你家這是弄什麼的,擺那麼多書,準備開書店嗎?”就有人好奇地問了。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出來笑著和他們解釋:“家裡孩子愛看書,就想開個書店。不過我們家這些書主要是往外租的,以後街坊們想看書就不用花幾塊錢去買了,直接來我們家,一兩毛錢就能拿回去看一天。”
比起好幾塊的書錢,一兩毛確實便宜很多,大家想想都覺得還蠻劃算的,這租書的法子不錯。
甚至還有人真情實感地替店家操心:一本書就要一兩毛錢,什麼時候才能把這麼些的書錢掙回來啊,這家人怕不是傻的吧?
被認為是“傻子”的徐寧玉正趴在桌子上,拿鋼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他這是在做登記借書的記錄本和賬本。去新華書店沒有買到印刷好的賬本,徐寧玉隻能憑著想象自己畫。
李磊正拿著乾抹布把那些舊書擦一遍,擦乾淨之後,徐馨寧再把書放到書架上。反正他們這隻是租書店,也不是正規的圖書館,不需要多麼細致的分類。把書簡單地分一分,方便顧客快一些找到就行了。
徐寧玉看了看門口熱鬨的人群,再看看李磊和他姐。現在店裡沒什麼活了,大熱天就沒讓姥爺來。不知道是不是體質原因,雖然屋頂安了吊扇,李磊仍然熱得滿頭大汗,徐寧玉就拿了一塊錢出來:“差不多了,姐,磊磊哥,歇一歇,買幾根冰棒來吃吧。”
李磊抹了把汗,就起身站在吊扇正下方,搖頭:“喝點水就好,昨天都吃過一次冰棒了,哪能天天吃。”
小玉這家夥說他花錢厲害,回來之後又把他的錢收走了,隻給他留了一塊錢,讓花一個星期。李磊那天嫌熱,買了一次冰棒,錢就花完了。現在花得都是小玉的錢,他就更加舍不得。
徐寧玉深知他那性子,把錢遞過去,又拿出幾張紙,笑道:“沒事,去吧,我也熱啦。”
李磊這才接了錢,又說:“把傳單給我幾張。”
為了宣傳自家書店,除了口耳相傳的傳統宣傳方式,徐寧玉就想到了發傳單。他買了好些白紙,全家齊上陣,費了半天工夫手寫了店名、地址、業務等信息,排版的簡陋,毫無美感可言。
然後他又帶著姐姐和李磊去發傳單。原本他們是準備在早上六七點鐘人流最多的時候,在路口、居民區和學校附近發的,結果剛在街道發了一會兒,就被兩名巡邏的稽查隊隊員給攔了下來。那兩個穿著製服的男青年嚴肅地告訴他們:“小朋友,不能亂發帶字的東西。”
徐寧玉這才知道,原來這時候還不能隨便發傳單,趕緊仰著腦袋和人家解釋:“叔叔你們好,我們家開了書店,我們就想把這事告
訴彆人,你看紙上沒有亂寫什麼東西。”
稽查隊員仔細看了一遍,確實沒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麵前三個又都是孩子,就沒處罰他們。但還是把他們帶去的傳單都給沒收了,又找去店裡,把唯一的大人,徐寧玉大姨批評教育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