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玉在王梅離開之前,就找了個機會,悄悄把他爸拉到一邊:“爸,阿姨就是想開店吧,租間店鋪給她開個小賣部,我那裡還有錢的。她出去打工,就沒人帶金龍了。”雖然打心裡希望王梅走,徐寧玉也所以他很不理解,他爸怎麼會答應的。
“爸爸知道。”徐建兵摸摸兒子的頭,心裡其實挺不是滋味,就覺得王梅一個大人,還沒小孩子懂事:“咱家目前拿不出那麼多錢租房子進貨,爸爸不想用你的錢去給她做生意。你阿姨她,就不是做生意的人。”
有些話不好跟兒子說。王梅一直跟孩子處不好,最近又總是鬨,他在單位累一天,回到家想清閒一點都不行,他也覺得憋悶。她眼紅人家穿金戴銀,他給不了,既然她想下海,就隨她去吧,就算強留在家裡,日子也過不安生。
既然他爸都不在意,徐寧玉也不再勸了,就說:“帶去的錢花光了就該回來了。”
徐建兵強笑一下。這兩年光他知道的下海的家屬也有十幾個了,一多半都是離婚收場,小部分回來的也待不住,還要往外跑。聽說深市那邊到處是大老板,在那種大城市待慣了,誰還想回這偏僻的礦區。他心裡其實也已經做出了決定。
於是王梅一走,徐建兵就和隔壁蔣嬸子商量了,每月給她四十塊錢,徐家人不在的時候幫忙看金龍。現在礦門口的小飯店招人乾活一個月就六十,也不是誰都能招上的。這錢不多,但勝在離家近,活也不重,蔣嬸子帶孩子最有經驗,高興地答應了。
徐建兵一大早起來做飯,中午晚上就得徐馨寧燒飯。可是徐馨寧特彆樂意,中午乾活的時候都哼著歌,整個人仿佛卸下了什麼重擔一般,感覺特彆輕鬆。
徐寧玉也是這麼覺得,家裡少了王梅,空氣都活潑一些。所以,雖然他現在還要幫忙擇菜,也乾得心甘情願。
金龍門裡門外亂跑,蔣嬸子搬著板凳坐在門口,一邊看著他,一邊擇菜,嘴裡也不閒著。話題當然都圍繞著王梅,她去下海的事可是最近鄰裡間的頭條新聞。
就聽蔣嬸子嘚吧嘚:“我就說那女人待不住,跟她一塊兒打牌的也都不
是安分的人。就沒見過這麼不顧家的,有點錢都花光,親生的也沒見她多花心思,就顧自己……”
蔣嬸子這幾年越發八卦了。姐弟倆不好說王梅壞話,就悶不吭聲地聽著。
一群學曆不高的女人下海,外麵傳起來說什麼的都有,當丈夫的尤其被暗暗嘲笑。最近徐建兵下班回來都不愛出門遛彎了,吃完飯就待家裡帶孩子、聽廣播。
這台老收音機在徐寧玉出生前就買了,質量真不錯,用了十幾年了都不壞,經常能收到國外的廣播和地下電台。前些年,以鄧麗君為代表的港台歌曲被斥為靡靡之音,國內禁播了,還能從這些電台裡聽到。
最近這些地下電台總在誇讚毛熊國某些領導人如何學習西方民主,和舊官僚作鬥爭,講得跌宕起伏,跟連續劇似的。要不是知道結局,徐寧玉都要信了。
徐寧玉看他爸總悶家裡,想想,勸他爸:“爸,不然周末我們去大姨店裡,看看大姨是怎麼做生意的。咱們攢點錢,還是開個店吧,你也有時間帶金龍。蔣嬸子有點愛說閒話,金龍總聽著,不太好。”
金龍已經三歲,雖然講話還不是利索,但能聽懂大人的話,也很會看人臉色。蔣嬸子講話從來沒顧忌,對小孩肯定有影響。上輩子徐寧玉和金龍沒什麼感情,這輩子稍微好一點。主要金龍還太小,徐寧玉雖然不喜歡孩子吵鬨,暫時也不會跟他計較什麼。現在王梅不在,他更不想金龍被養歪了。
徐建兵聽了,忍不住沉思起來。這陣子連他也覺得鬨心,何況孩子。要不是還得上班掙錢,他都想現在就搬去縣城住,就沒人知道他們家裡的事了。思索片刻,他點頭:“行,聽小玉的。爸爸當了半輩子工人,腦子沒有你們大姨靈活,是得去學學。”頓了頓,他有些愧疚:“讓你們姐弟倆受罪了。”
徐馨寧忙說:“沒事的爸,熬過這陣子就好了。”
徐寧玉也點頭:“等明年我們搬家,換個環境就好啦。”
隔了一個星期,徐建兵沒去小煤礦打工,帶著三個孩子,加李磊這個編外人員,一起去了縣城。
一到租書店門口,就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壯小夥在那裡搬書往書架上放。
上回來還沒這
人呢,徐寧玉愣了下,這小夥子已經回頭,看外麵站著這麼多人,眉頭就皺了起來,粗聲粗氣地問:“租書的?”這人皮膚黝黑,身體特彆壯實,再高一點就跟黑鐵塔一樣了。就是看人的眼神直愣愣的,一看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大姨已經從音像店裡快步出來,喊了聲:“二柱,這是我外甥一家,你忙你的吧。”原來這小夥子叫二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