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人並不多。
這樣的時點,倒是有很多在城裡工作的農戶商賈趕著回到自己的家中,在外趕著回城的人當真不多。
軒軼與妖妖兩個人默默坐在末排的座位上,看著遠山的日影慢慢剪滅,班車開了頭燈,射出兩道明亮的汞柱,繼續在稍微有些空曠的道路上行駛著。
這個世界與一千年前,已經發生了偌大的變化,甚至比過往幾萬年來的變化都大,隻是身在其中的人卻都認為這應該是司空見慣的東西。
妖妖看起來有些困了,她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能天天跟著軒軼出來奔波露麵已經極為不易,現在困了才證明她終究隻是一個孩子。
龜殼一般的桌椅放在妖妖麵前的空擋處,女孩非常自然地將頭靠近軒軼的肩膀,然後沉沉睡去。
軒軼一動不動,就好像是最好的靠椅,女孩的身體輕盈而柔軟,隻是散發出的氣息卻並不是尋常女孩略帶奶香的體味,而是頗為濃鬱的草藥味。
在黑暗中亮著燈光行駛的班車並不平穩,雖然不比舟船,但仍有些顛簸,但是軒軼始終一動不動,並且始終保持著相對班車穩定的姿勢,以便讓熟睡中的女孩感覺更加舒適一點。
然後,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葉雅。
那個藍發的,倔強的小女孩,九公主殿下。
明明妖妖和她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是不知道為何,很多時候軒軼仍然會將她倆相提並論。
如果說為什麼的話,大概隻有她倆才是對自己無條件信任的人吧。
雖然聽起來有些傻。
以及不知為何又想起了葉雅。
葉雅的聯絡方式就藏在他的手指上,可是不知道為何,走出冰湖獲得新生之後,軒軼沒有一次試圖聯絡過對方,明明她才是自己最應該報平安的人。
其實如果仔細想想,要是葉雅知道自己現在便在這裡,恐怕會過來把自己帶走?
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比第九軍團的駐地安全呢?
隻不過沒有想到自己,有時候竟然也會是這麼彆扭的人。
軒軼忍不住想道。
而車窗外則慢慢亮堂起來,相比於蘭陰城遠郊的漆黑一片,到了蘭陰城外圍,就可以看到越來越多閃爍的燈火,甚至還有入夜不熄的路燈。
軒軼扭頭,看到妖妖還枕在自己肩頭,口水從小嘴裡流出,溻濕了一小塊布料。
明明可以整個身體都躺下來枕住自己大腿,可是卻偏偏非要用這樣不舒服的方式坐著睡覺,就好像當初自己明明讓她在公寓呆著便好,她非要天天跟著自己,以至於背那麼重的龜殼都毫不在意。
大概這個自從出生以來就欠缺安全感的孩子,很害怕突然有一天自己就會丟下她跑了吧。
就好像曾經丟下她的父母一樣。
可能是這個原因,妖妖從來沒有向軒軼提到過自己的父母,就好像他們根本不存在一樣。
軒軼抖了抖肩,妖妖驚醒過來,疑神疑鬼地側頭看了看四周,發現了黑暗中流動著如河流一樣的燈火,才高興起來。
她很喜歡這個,無論看過多少次,似乎都不會厭煩。
看了又看,妖妖突然扭過頭來,看著軒軼的眼睛,紅紅的眼眸中倒映著車窗外的燈火,如晚霞下的湖水,她輕聲問道:
“軒軼。”
“你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