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道路上,大型班車發出熾白色的光柱照亮著前方平整堅實的硬化路麵,散發著微光的班車車廂內,軒軼平躺在臥鋪的床上,妖妖被他護在裡麵的臥鋪,正蓋著白色的毛毯,沉默不語。
雖然說妖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這麼快離開蘭陰城,但是當軒軼做出決定之後,她就不會發出任何異議。
因為她知道軒軼肯定有自己這樣做的道理,如果願意給自己說,她就做少年的聽眾。
如果不願意的話,她就聽軒軼的話。
總之二者之間沒有什麼矛盾。
窗外是一片漆黑,但是軒軼始終望著漆黑一片的窗子,腦海中一片平靜。
離開蘭陰城當然是突然之間下的決定,比他決定今晚吃什麼還要突然。
事實上妖妖和軒軼今晚吃的是在車站買的肉夾饃,新烤好的燒餅夾上多汁的臘肉和火腿與海帶絲,原本是極為美味的快餐,隻是軒軼和妖妖兩人吃的都有些味如嚼蠟。
為什麼要離開蘭陰城?
這個看起來似乎很唐突的決定,其實說起來也很理所當然。
最重要的是——軒軼和蘭陰城並沒有什麼關係。
蘭陰城的水比他想象中要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又何必還呆在那裡。
要殺棘白凝的是她父親棘北海,自己有什麼立場繼續摻和進裡麵,更彆提查清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如今的少年可不是當初了為姐姐義無反顧的家夥,雖然這次在蘭陰城頗認識了些人,但是就像之前和妖妖解釋的那樣,隻要自己不死,柳思思和陳稻都會有謝幫照顧的,生不出什麼亂子來,至於謝恩和趙雪宜這對歡喜冤家,就根本不用自己費心,既然這樣,自己為什麼還要留在蘭陰城?
連《死者之書》自己都帶在身邊,想要姐姐的複活之法,自己慢慢攢時間找辦法解決也就是了,何苦和蘭陰城主,洞玄之上的大修行者棘北海扳手腕,對方還掌握自己的真實身份,萬一他選擇找星城來借刀殺人,那時候自己連哭都哭不出來。
軒軼可從來沒有自信過,自己可以安然無恙躲過星城的追殺,否則他也不用不斷改頭換麵戴著麵具來隱藏行蹤。
可是,軒軼心中的不甘心,要比他自己所想的要強烈得多。
他一直都是淡漠薄情之輩,見死不救的次數多了去了,這次還是棘家的家務事,自己又何必插手呢?
就好像當初他在暗部大樓的樓下救下了葉雅,誰能夠想到接下來竟然會出了那樣大的亂子。
軒軼在心中說服著自己,但是說服本身,就是因為自己在動搖。
他本質上當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輩,從小的教育都在堅定這一點,雖然說還有姐姐一直讓他當個好人的叮囑,一直以來他也在努力身體力行這件事情,就好像妖妖本身就是他那一瞬間同情心泛濫的產物。
但是——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迷茫。
所以少年看著窗外,看著玻璃上自己那虛幻的倒影,然後無聲開口問道。
“軒二。”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選擇怎麼做呢?”
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露出了一個虛幻的笑容,軒二的笑容要比軒軼自己不知道好看多少倍,陽光而明媚,隻要看著就感覺心中暖暖的。
“真慶幸你不是我家那位九公主殿下。”
“如果是她的話,現在棘北海的家已經被拆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