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孟翩是一位懂事、體貼、不粘人的滿分女友。
從來不會耍小脾氣,能體貼他的任何安排,不知道的事絕不多過問一句,在外人麵前知事大方有禮。連浪子陸尋澈都誇過,娶老婆就得找孟翩這樣的。
她幾乎賢惠得失真。
秘書從辦公室外走進來:“虞總,您之前讓品牌方送來的手鏈已經送給孟小姐了,她很開心。”
就沒有什麼事能讓孟翩不開心。
虞明朗頭點的像在套公式,半晌,他問:“我什麼時候給她買手鏈了?”
秘書解釋:“前一段時間,您知道孟小姐大學時選修過珠寶設計後,讓我聯係設計師設計的。”
虞明朗“哦”了聲,秘書彙報完其他事後走出辦公室。
他似乎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孟翩了,想著,虞明朗拿出手機約孟翩出來吃晚飯。
驅車去餐廳的路上,虞明朗將西裝外套放在副駕駛,在十字路口處,又一輛自行車在紅燈時突然橫穿馬路,他快速踩下刹車,人在慣性下往前衝。
自行車已經過去,車後是不斷的喇叭聲,他深吸了口氣,繼續往前開。二十分鐘時間走得很快,下車前,虞明朗拿過外套打算關門的手怔住,他眯起眼,從副駕駛的地毯夾縫中拿出了一枚複古款戒指。
估計是剛剛急刹車,從西裝外套裡掉出來了。
餐廳裡。
“明朗,你來了。”孟翩仰起頭笑。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虞明朗在她對麵坐下。
“沒事,”她將菜單推過去:“我先點了幾樣你喜歡的,你看看還有什麼要加的嗎?”
孟翩托腮,揚起的唇邊有兩個梨渦。
虞明朗隨便翻了下:“這些差不多了。”
菜上的很快,虞明朗突然想起秘書的話:“周六有個珠寶展,我帶你去?有個設計師還是你母校的師兄,華蔚為。”
孟翩咽下口中牛排,抱歉說:“我周六畫廊裡有事,可能去不了。”
這是她第一次直接拒絕虞明朗。
“那下次有機會再去吧。”
吃完飯,孟翩在散步時主動拉住了虞明朗的手,她歪頭笑,像是在說小秘密:“剛剛吃飯的時候有兩個女人一直在看你哦。”
虞明朗點頭,淡聲說:“習慣了。”
孟翩步子很慢,開玩笑說:“恭喜我見到到寶藏了。”
虞明朗餘光略過兩人交疊的手,他舉了起來:“手鏈很襯你。”
孟翩左手微僵片刻,微微用力掙開背到身後,她像不好意思似的往旁邊走了兩步:“你送的都好看。”
虞明朗輕笑了聲,轉到了彆的話題。
送孟翩到家時,孟母強烈邀請虞明朗到家裡去喝杯茶。孟翩倒茶後電話響了,是畫廊的事,她拿著手機走到陽台接電話。
孟母招呼虞明朗喝茶,虞明朗禮貌地點頭:“麻煩伯母了。”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和翩翩好好的,我就開心。”孟母笑說。
“翩翩從小在國外長大,獨立慣了,有些事不願意和爸爸媽媽說,還得麻煩你多開解開解她。”
見眼前人不知在想什麼,孟母又自顧說了大堆與女兒相關的事。虞明朗揮開腦中那一抹同樣漂泊國外的馬背上的身影,點頭應了兩聲。
孟翩打完電話回來:“媽,少說兩句,明朗明天還得上班呢。”
聽到女兒護短,孟母連連笑:“行行行,你送明朗下去吧。”
車外,孟翩左手垂在身側,像虞明朗揮舞右手再見:“路上小心,到家了給我發消息。”
“嗯,你上去吧。”
虞明朗說完,發動引擎緩緩開出小區。
兩人沒有一起去周六白天的珠寶展,在周六晚上一起去了陸尋澈的局。
路上時,虞明朗問:“今天畫廊工作怎麼樣?”
孟翩聳聳肩:“一些雜事,過兩天有個畫展,最近比較忙,”她彎唇:“等我忙完了,再補你一個約會。”
“嗯。”
到目的地,陸尋澈笑眯眯和孟翩打招呼:“翩翩妹妹。”
孟翩回了陸尋澈一個甜美的笑。
大家坐在KTV,酒過三巡,其中有人搖頭晃腦地擺手,指著門:“我女朋友上廁所去了我才敢說,我不喝了,她都快把我掐死了。”
“我也不喝了,我老婆知道我喝了這麼多,回家天花板都能吵翻。”
陸尋澈灌下口酒,老大不開心:“怎麼我身邊儘是些老婆奴?”
孟翩笑意盈盈起身,走到虞明朗身邊:“你胃不好,不過今天難得朋友聚會,稍微喝多了也能理解,我待會幫你煮醒酒湯。”
這麼賢惠的女朋友,陸尋澈拍桌:“我們翩翩妹妹向來體貼懂事。”
他說完,有好幾個人跟著表示羨慕。在朋友麵前,孟翩可謂是給足了虞明朗麵子。
回去前,孟翩又和在場的好幾位女朋友交流如何做快手版醒酒湯。
“老虞找小孟真是穩賺不賠。”有人調侃。
回到公寓,孟翩煮完醒酒湯後時間不早了,在客房睡下。
酸味入口,一陣腳步聲傳來,孟翩從客房裡走出來:“浴室裡沒有熱水?”
虞明朗頭有些暈,他單手撐著額,隨手指向主臥:“客臥之前有點問題還沒去報修,你先去主臥吧。”
喝完一碗解酒湯,虞明朗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人沉入隱隱睡意之中。熟悉的芳香鑽入鼻息,他恍惚一瞬,嘴唇翕動:“你怎麼來了。”
孟翩將薄毯蓋在他身上:“我一直在這。”
虞明朗睜開眼,挪了挪背端坐在沙發上,他按著太陽穴:“不好意思。”
孟翩在他旁邊坐下,撩了撩頭發:“我用了那瓶紅色的洗發水。”
瓶身上的標誌是一家著名美容院,孟翩也去過,這是她們的院線產品,專門為柔軟發質的女性打造。
以前謝穎抱怨在虞明朗這洗完頭發太毛躁,直接帶了瓶自己的過來。放在角落裡,虞明朗也一直沒想起來。
虞明朗默著沒說話,孟翩雙手環胸,驀地“噗嗤”笑出聲:“你彆板著臉,像是我要嚴刑逼供一樣。”
她在他側臉頰親了下,起身走向客臥:“早點睡吧,晚安。”
虞明朗偏頭,孟翩已經將客臥的門帶上。她一句話也沒有多問,給予他十足的信任和空間。
虞明朗走到浴室,紅瓶洗發水靜靜立著。謝穎第一次拿來那天,他也讓助理買了一套其他品牌的洗護用品,她旁敲側擊好半天,非以為那是他某個前女友用過的品牌,其實隻是他讓助理挑著貴的買而已。
虞明朗勾了勾唇角,抬手,紅瓶落進垃圾袋中。
洗漱完後上床,從閉上眼睛到再次睜開,過了半個小時。虞明朗翻身下床,走到浴室將紅瓶從垃圾桶裡撿了出來,洗乾淨瓶身後放到了儲物櫃最深處。
他咬牙低聲咒罵,仔細聽才能聽出來,他是在罵自己。
孟翩體貼的沒有任何表示,然而身在這段關係之中,他更應該主動表示,所以他把紅瓶扔進了垃圾桶。
但他又撿了起來。
虞明朗躺在床上仰天,“渣”伴隨著基因遺傳,他從虞宏業那繼承了大半。
懷著這份歉意,虞明朗讓秘書在第二個周六安排了一次約會,地點在市中心一家新開業的空中花園餐廳,他比孟翩早到十分鐘。
她今天左手帶著民族風手鏈,直至最後放下餐叉時,垂墜的鈴鐺還在作響。
餐廳樓下有一家珠寶店,在圈子裡小有名氣,最近不少貴婦小姐都是此店的擁躉,助理告訴虞明朗時是這樣說的。
往門前經過,虞明朗提步往裡走:“走吧,去看看。”
孟翩跟在他身後:“你上次才送我一條手鏈。”
“嗯。”虞明朗指著櫥窗:“這個拿出來看看。”
海藍色很襯孟翩膚色,在她手腕上貼著,錦上添花。虞明朗讓人裝起來,孟翩站在他身側接過紙袋:“謝謝。”
整個過程,她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
“綠色那條怎麼樣?”虞明朗目光一轉,看到了旁邊展示櫥櫃中,擺放在正中心位置的一條祖母綠項鏈。
孟翩目光落在項鏈上,幾乎是馬上拒絕:“不,我不喜歡。”
虞明朗詫異地看她一眼,店員忙將項鏈拿在手上,想幫孟翩試戴:“祖母綠很襯膚色,您戴上肯定非常漂亮。這條限量款項鏈的名字叫dreamlover,設計師的設計靈感就是來源於自己的愛人,寓意是永恒的愛,先生不僅是送這條項鏈給小姐,更是送一份永恒的愛。”
“永恒的愛?”孟翩聲音低了幾個調。
“您可以搜索設計師的名字,華蔚為。他前兩年還有一個Goddess係列,賣到脫銷,據說這兩個係列的靈感來源是同一位哦。”說著,店員不知道從哪抽出來一份雜誌:“你看,這是華設計師前兩天的一篇專訪,說他的設計靈感以及他的愛人。”
店員將雜誌往前一推,進入了孟翩的視線,她的目光鎖定在最後一段:
“你想對愛人說些什麼?”
“門鎖沒換,做好飯等你回來。”
等你回來……
玻璃櫥櫃上滴落一滴水珠、又一滴。
“孟翩?”
孟翩突然蹲在地上,臉埋在掌心中,肩膀牽引著劇烈的抖動。
店員有些不知所措:“這……”
虞明朗扶孟翩起來,瞥了眼店員:“沒事。”
目送兩人一路走出店內,店員收起雜誌,隨著滿臉的惶恐一並斂起。他背著監控掏出手機,向陌生號碼發了一個“OK”的表情。
幽靜的咖啡館裡,孟翩伏在桌子上哭,虞明朗坐在她對麵,等她停下哭聲。
“華蔚為是前男友?”虞明朗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語氣篤定。
之前他邀請孟翩去看展,孟翩說周六畫廊有事,而孟母說的卻是孟翩周六空閒,讓他帶她出去約會。
孟翩一直帶著手鏈的左手手腕上的“H”也有了合理的解釋,那晚他一舉起她的手,她馬上掙開,但他還是看到了“H”,不是紋身,是疤痕。
孟翩的哭聲不大,太陽穴兩邊卻青筋虯起,隨著時間流逝,開始聲嘶力竭。她的任性使兩人分手,可是她真的很想他。
虞明朗麵色平靜,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般覺得,孟翩是真實而鮮活的出現在他麵前。她可以賢惠,可以力臻做完美女友。但她太賢惠、太完美了。
世界上,真的會有一種讓人一點都不想要歇斯底裡的感情嗎?
虞明朗腦海中閃過一張明媚的臉,她端的要命,卻也總忍不住旁敲側擊。
“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