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2 / 2)

空靈的神曲奏起,蜿蜒至山頂的台階曲曲折折,一直延伸到紅色鳥居之前。神祭日這一天舉行的隆重的祝禱儀式,對於這三十多個巫女來說,更是決定命運的日子。

每年最多隻有三位巫女可以留在京都這所總寮之中,北川家那位趾高氣昂的大小姐幾乎內定,川上光後來居上,不僅受到寮辦各位大人的關注,甚至連那位淡漠高貴的祁光公子都為她深深著迷,經常邀請她一起吟詩作對,共賞春櫻。

隻有一個名額了,在神曲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那一刻,所有的巫女齊齊抬頭,望向那鳥居上搖擺的金色鈴鐺。

不多一會兒,鈴鐺忽而響起,小紙人從山上飛下,落在整齊站定的巫女跟前三步台階的位置,化成人形。

那人穿著淺藍色的狩衣,頭戴烏帽,俊眉修目,嘴角含笑。在一眾巫女不可置信,激動不已的眼神中,男人攤開手中的卷軸,利落地一抖,隨後清雅的嗓音傳出決定命運的話語。

“天皇召命,吾神綬之……”他的聲音很緩慢,好像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川上晴能夠感受到這確實是安倍晴明的氣息,隻是這氣息…未免也太過純淨了。

他這是在來之前洗了個澡嗎?!

“…現授予巫女川上為祝巫。”

所謂祝巫,可以說是巫女所能晉升的最高規格了。她們的身份高貴,代神行事,幾乎是神在世間的代言人,在一個神社中的地位,也僅僅比神社的社主低一些。

“...賜汝神諭,日後恭謹行事,心懷慈悲,祈天賜福,或得神降。善哉善哉。”

多日不見你是要改行當和尚了嗎?隻聽懂了最後一句的川上晴眼角抽了抽,接過他從袖袋中掏出宛若拖把頭一樣的祓串,順從地跟在男人身後準備上山。

“這不可能!”從這靜謐的氣氛中,突然響起一聲不可置信的尖叫,“我北川惠到底哪一點不如她川上光了!不過一個鄉下來的巫女,連結界都不會畫,憑什麼讓她來做祝巫,我不同意!”

“北川巫女若有任何疑義,”安倍晴明轉過身,輕笑一聲,“請在儀式結束後上訴。現在,我需要帶新上任的祝巫去進行接下來的祈福儀式。”

“那麼,告辭。”

他的態度依舊那麼淡定,不卑不亢,溫和有禮。川上晴跟在安倍晴明身後一步一個台階往上走,離得老遠,轉過身的時候,還能看見北川氣急敗壞地一腳踢上旁邊的樹乾,還有一旁絕大多數低聲啜泣的女孩們。

最多三個能夠留下來的名額,今年卻隻留下了一個川上光。

連北川家的巫女都沒能入選,真是好大的榮幸。

她回過頭,不緊不慢地跟在安倍晴明這個老熟人身後,也不說話,似乎很輕鬆的樣子。

等到踏上最後一個台階,眼前的安倍晴明猛地消失,衝天的光柱根根豎起,猶如牢籠一般釘死在她周圍。

再看四周,哪有什麼祈福用的祭台和神樂鈴,隻有高高在上地坐在高台之上,用冷漠無情的眼神看著她,宛如看著一件工具的神官們。

還有,一旁踱步走來的——

“源賴光!”

男人輕笑了一聲,側過身,聲音溫柔得如同麵對情人一般,唯有那雙狹長的眼睛裡露出明顯的惡意滿滿。

“姬君如何這般喊著賴光的名字?托您的福,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讓各位大人相信我的話呢。所以,為了感謝姬君的贈禮,我自然也要送姬君一份禮物呢。”

隨著他這句話,真正的安倍晴明慢慢從陰影之中走出來。

他輕輕皺了皺眉,似乎完全不屑與之為伍一般看了一眼牢籠之中的川上晴,淡漠道:“既是邪神使者,緣何還不動手?源賴光大人,我想您應該還有很多需要和我等陰陽寮解釋的。”

雖然是失憶了,但是安倍晴明仍然還是那個不好糊弄的安倍晴明啊。也多虧了八岐大蛇大人的先見之明,否則川上晴這小丫頭恐怕更不好對付。

源賴光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姿態風流,不卑不亢地回道:“當然,自從當日陰陽寮結業至今,我可有很久未曾見到晴明大人,好好敘舊一番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似乎格外地清晰了。

安倍晴明失憶是確鑿無疑的,但是失憶的第一陰陽師也沒有那麼好糊弄,在他的地盤,源賴光想要對自己動手,似乎也費了一番心血,說不得還被迫分出了很大一部分的利益之類。

川上晴當然也在這一段時間的渾水摸魚中收集了不少情報,甚至她懷裡還揣著這次潛入陰陽寮最大的收獲,並且因為她的人就在這裡牽製著,大江山那邊得以喘息,酒吞童子雖然是個戀愛腦,卻也沒有辜負她的拖延時間,對大江山內部好好地鞏固梳理加強了一番。

而今天這場結業禮,看似隻有她一個人成功當上了祝巫,又是安倍晴明這個大熟人親自來宣布引薦,川上晴自然不會多麼防備。在她最為放鬆的時候,給予迎麵的一擊痛擊,這是源賴光一貫最喜歡的手段。

隻是……

真的會如他所願麼?

被束縛在光牢之中的棕發女孩勾起唇角的瞬間,平地而起的巨大封印陣好像泰山壓頂一般壓在整個山頂上。

在源賴光身後,與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捂著嘴輕輕咳了一聲,乾淨利落地一劍穿心,血紅的鮮血滴答滴答地順著鋒利的刀鋒滑落,落在地上。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場博弈,到底是誰才是最後的勝者呢?

“晴,我來了。”

他笑著說,從不可置信的源賴光胸口抽出淋漓著鮮血的長刀,反手倒刺,人體柔軟的血肉發出漏氣一般噗呲的聲音,一旁尚未反應過來的安倍晴明淺藍色的狩衣上,立刻染上了大朵大朵鮮紅的血花。

“我把他們都殺了,晴就安全了呢。”

他單刀倒提,白衣染血,麵帶微笑,宛若修羅,獨自一人闖入,腳下踩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血色荊棘之上。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