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他的腳步停住。
不遠處的大江山上,本該燃燒著熊熊鬼火,將那礙眼的紅楓林燃燒殆儘,四處響起痛苦的哀嚎,將這所謂的‘妖鬼桃源’的虛偽假麵撕扯下來。
然而沒有……
他幾乎是立刻想起了一個人類,而與此同時,從他背後傳來的,幽幽的,熟悉的聲音也契合了他心中的猜想。
“呦!”
棕發橙眸的姑娘靠在一棵光禿禿的紅楓樹前,眉眼彎彎地抬起手,和他打了個招呼。
她的目光不躲不避,視線落在男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一直很好奇傳說中的八岐大蛇是什麼樣子,隻是沒想到你的模樣——”她的笑容中帶著揶揄,“完全不輸給玉藻前啊。”
“真漂亮。”
她並沒有說假話。
雖然男人臉上畫著對稱的紫色倒三角暗紋,不過那暗紋並沒有顯得多麼殺馬特非主流,反而有種神秘而魅惑的感覺,很好地襯起了男人蒼白到陰冷的膚色。就如同,縱然他的嘴唇帶著淺淺的紫色,眼中閃爍著紫光,也隻會讓人想到危險的食人花一類的形容詞。
長得漂亮,就算是反派也是有特權的啊。
更何況——
“我原本以為你不會以真麵目示人,是因為源祁光的身體不太好用麼?”她微笑著將八岐大蛇以為掩藏得很好的真相揭穿。
這種超出意料之外的感覺,陌生地湧入心中,八岐大蛇承認,他沒有一點的生氣,反而在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不容忽視的感覺。
這種感覺,促使他沒有直接動手,按照計劃將女孩拖入陰界,而是選擇了幾乎縱容地與她和盤而出。
“晴不是很討厭那具身體嗎?晴討厭的,我也不喜歡。所以,在晴離開以後,我便將他舍棄了。”男人立於她的身前,說起這話的時候,漫不經心地好像是扔了一件外衣一樣簡單。
“隻不過四十五個巫女為祭,怎麼可能將我喚醒。”八岐大蛇微笑地看著她,“是晴哦。晴的手砸在樹乾上,滴落的鮮血,比之巫女更讓我振奮。我是晴喚醒的,晴才是我的神使。”
隨著他這一句話,川上晴陡然想起了第一次穿越的時候,自己好像的確一拳頭砸在了樹乾上。至於破皮流血這樣的小事,她那天看著源賴光那麼輕鬆地殺人滅跡,三觀受到了猛烈的衝擊,哪還有心思關注自己是不是受了小傷。
女孩抬起手,看著自己那隻惹禍的右手,心痛不已!下次再也不手賤了!
“源賴光不過是小兵小卒而已,正巧他需要我為他完成野望,我也需要這樣有野心的男人,為我捕捉到一輪耀眼的太陽。”他在說最後那個詞的時候,眼神猶如眼鏡蛇一般落在川上晴身上,如影隨形,如同附骨之疽。
“哦。”川上晴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吃驚,又或者害怕,又或者不解。
八岐大蛇想,這也許才是晴的正常反應,畢竟他一直小看了這個姑娘。他以為她所做的最聰明的事情,便是以假亂真,渾水摸魚,膽大包天地潛入陰陽寮中,將源賴光煉製鬼切的陣法偷出來,同時作為明麵上的靶子,吸引多方的視線,從而讓酒吞童子能夠得到時間喘息與重整。
但是,她用事實行動告訴他。她川上晴,遠遠比他想象的,聰明多了,也通透多了。
從她喊出自己名字,叫破自己的偽裝那一瞬間,八岐大蛇便已經了悟。
他終究是,小看了這個姑娘。
“…姬君從何時發現的呢?”他似乎並不著急,慢慢地問道。
女孩挑挑眉,索性靠在樹乾上,單腿曲起,做出一個很放鬆的姿勢,好像講故事一般笑道:“您知道麼,演戲這種事情,沒有任何生物比得上人類。”
“所以,”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附近,“並不需要任何直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您的演技,太拙劣了。”
川上晴覺得,至少比起熱衷於cospy的裡包恩叔叔和熱衷於幻化成各種各樣,甚至不限於人形給她爸爸找事的六道骸叔叔,八岐大蛇顯然不合格。
“嗬,嗬嗬。”男人忍不住伸出手指,五指張開,放置於側臉之上,輕輕點著眼角,喉嚨中溢出愉悅的輕笑。
“竟然真的如同小醜一般,被你耍了這麼久啊,晴。”
“我想八岐大蛇先生需要知道,耍人者人必耍之。您串通源賴光為我上演的這一出好戲,我怎麼能不禮尚往來,送您一份回禮呢?”
“我可是特意在這裡,恭候多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