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岐大蛇覺得全天下可能都在和他作對。
邪神大人冷冷地看了一眼撞在自己腿肚子上的小金毛狐狸,那一股子揮之不去的糟心狐狸味兒, 讓他瞬間聯想到一半狐狸血脈的安倍晴明和九尾妖狐玉藻前。
狐狸精沒一個好東西!
八岐大蛇釋放出妖氣, 小狐狸崽立刻掛上了兩泡眼淚珠。暗暗得意的邪神伸出手勾起他的後衣領, 將小狐狸提起來後,就想要隨手扔回玉藻前和巫女的老宅。
這兩口子心怎麼這麼大,放一個大妖幼崽在人類的街道上亂竄, 生怕那些虛偽的陰陽師找不到好用的式神不成?
被八岐大蛇這麼一恐嚇,本來就因為丟了妹妹而害怕不已的羽衣直接哭了出來。
小狐狸雖然才出生不久,但是大妖血脈讓他敏銳地感知到眼前男人的不好惹。想到父親在晚上睡覺前, 對他和愛花說得那些人類陰陽師最愛吃小狐狸肉的床頭故事, 羽衣瑟瑟發抖地抱住自己屁股後麵的狐狸尾巴。
可憐,弱小,無助QWQ
“小狐狸哥哥害怕了...”小姑娘趴在罪魁禍首懷裡, 想了想, 借花獻佛地將八岐大蛇之前送給她的金平糖遞了過去。
“吃糖糖, 就不害怕啦。”她趴下身子,包裝精美的金平糖落到豎起耳朵看著她的小狐狸手裡,“小哥哥看起來很不安,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嗎?”
羽衣很想說,你讓這個抱著你的男人彆用這麼恐怖的眼神看著我, 就是在幫我的大忙了。
但是,他握緊手心裡的金平糖, 金金灑灑的糖紙和小女孩漂亮的橙色眼睛一樣好看。
“我妹妹丟了, 你可以...”脫口而出後, 羽衣也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眼前的小女孩甚至還沒有愛花個頭高,讓她幫自己一起去找妹妹,不如趕緊回家找父親來得快。
他轉過話題,“沒,沒事了。謝謝你的糖果,我先走了。”
“要找人是嗎?這個我在行呀。”小姑娘拍著手,轉過頭對八岐大蛇說道:“叔叔放我下來,我去幫小哥哥找妹妹。”
八岐大蛇:找找找,找什麼找!?這天底下的狐狸精為什麼像割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兒接著一茬兒?!
然而,等到小姑娘一個眼神飄過來,天下無敵的邪神也要乖乖地認命,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便立刻有如影隨形的藥研藤四郎飄到身邊,正大光明地拉住小姑娘的手。
“那麼,我和姬君一起幫這位大人找妹妹吧。這裡人多,還請姬君抓好我的手,以免走丟。”
八岐大蛇:......
回去就找王水把這些刀子全都融化了!
羽衣抹了抹眼淚,“真的嗎?”
小姑娘認真地點點頭,四處看了看,朝著一個方向指過去,“往那走!”
羽衣覺得她身上有種讓人信服的魔力,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邊,偷偷地瞄了一眼,視線落在藥研藤四郎拉著她的手上,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微微地抖動了一下。
八岐大蛇朝著身後遞了個眼神,在小姑娘並沒有發覺的時候,一直陪著她的八字淚溝哥哥好像一陣煙霧似得,消失了蹤影。
男人揚了揚嘴角,看著她雄赳赳,氣昂昂地左邊拉著藥研藤四郎,右邊帶著金毛小狐狸,啞著嗓子笑了笑。
他捂著左胸口處,挑眉調侃道:“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麼青澀莽撞的時候。”
人類的成長真是太有趣了,邪神溫柔地注視著小姑娘團子一樣胖乎乎的,稚嫩身影,似乎明白了為何人類隻有幾十年的光陰,卻最終能夠取代強大的神明,成為世界的主人。
彭格列指環中,靈魂狀的川上晴也在悠閒地和初代閒聊侃大天。好像能夠感知到一般,在八岐大蛇溫柔地看著小姑娘的時候,在彭格列指環內,她也正透過這方漫無邊際的天地,溫柔地看向挺拔俊美的神明。
“這樣的你,真是很久不曾見到了。”Giotto穿著一身深色的和服,頗為懷念地說道,臉上露出一副老爺爺的慈祥表情。
川上晴並不覺得這是什麼黑曆史,隻是透過戒指看著幼時的自己笨拙莽撞的樣子,似乎也是一樣非常新奇的體驗。
“我又不是像裡包恩叔叔那樣的小孩身大人心,自然也會有這麼青澀稚嫩的時候啊。”
“但是有他們在,所以一定沒有問題的。”
每個人都是在不斷的挫折中成長,幼時的她還有魯莽青澀的資本。因為有守護者們,還有八岐大蛇的縱容,所以她會得到一個成長的教訓,卻不用嘗試這份任性帶來的苦果。
這樣的成長,簡直可以說非常溫柔貼心了。
任誰都想象不出來,這樣的溫柔體貼有朝一日會來自於高高在上,藐視人類,冷漠無情,充滿怨恨的八岐大蛇。
男人將她視為天空,向往她的溫暖與包容。但是此時,對於川上晴來說,或許她也從八岐大蛇這裡,感受到了一絲屬於高空的遼遠與包容。
天空可以包容萬物,那麼誰又來包容天空呢?
“恭喜,你又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十一代。”初代溫和地舉起茶杯,睿智的眼神中帶著讚賞與笑意。
瑪雷指環的主人事關重大,八岐大蛇卻是比白蘭傑索還要危險千百倍的男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頭猛獸,在嗅到薔薇的芬芳後,竟然會心甘情願地將脖頸套入鎖鏈之中,拋掉渴望已久的自由,也隻想要完成她的夢想。
彭格列的大空似乎總有這樣魅力,再是危險的獵物,也逃不過天空的包容與溫暖。
但是初代仍然為她感到驕傲,為她的心性、智慧、果斷與堅持而感到驕傲。
彭格列的意誌猶如永不熄滅的火種,一代接著一代地守護著家族,守護著世界。
彭格列指環內的空間無窮無儘,靈魂容納於此,好像自成一片天地。川上晴覺得,有點類似於本丸,可以隨意地調節著上方的天空,改變氣候,甚至想要什麼,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擁有。除了無法獲得作為人時的自由,似乎和活著也沒什麼區彆了。
川上晴微笑著看了一眼茶杯中豎起的茶梗,即使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想要它豎起來的原因,也不由得感覺到愉悅。
她舉起茶杯回敬初代,斂去眸中的溫和與複雜,笑道:“雖然是在意料之中,卻也真是出乎了我情理之內。”
她親手毀滅了一個神,又親手創造了一個神。在一次又一次的穿越時空中,似乎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放下心來,停下腳步,好好地去想一下,她和八岐大蛇,究竟應該是什麼關係。
死敵?
對手?
朋友?
使徒?
亦或者是...前男友?
想到這裡,川上晴忍俊不禁地抿了口茶,總感覺如果將這個回答說出口,矜驕冷傲的男人在下一秒恐怕就會哭出來。
並不知道他的晴在指環中給自己安了一個怎樣綠油油的身份,八岐大蛇摸摸發癢的鼻尖,微笑著看他們終於在七拐八繞以後,找到了一所落敗的神社。
他和幾把刀劍隱藏在兩個真小孩,還有一個偽小孩身後,眼看著小姑娘毫無心機地敲響了門,還禮貌地表達來意,微微勾起了嘴角。
這樣毫無心機的晴,真是從未見過啊。
八岐大蛇不禁有些期待,廣袖一揮,幾把刀劍便全都被禁錮了力量,包括正守護在小姑娘身側的藥研藤四郎,也是眉目一凜。
三日月宗近斂著眼眸,半響後,悠長地笑了笑:“您可真是一個殘忍而溫柔的大人呐。”
殘忍地將所有殘酷的事實揭開,卻又溫柔地跟隨在身側,害怕她受到傷害。
而仔細想想,這樣的殘忍又何嘗不是一種溫柔?隻是這份溫柔——
“吾從不否認,你想得很對。”眼看著那推開門的陰陽師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誘哄著三個孩子踏入了大門,八岐大蛇並不阻止,慢悠悠地跟在身後,如影隨形,好像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輕鬆。
他眸色溫柔地看向小姑娘,眼底深處卻藏有一絲的冷漠與無情,“吾不知你們刀劍認主到底憑借什麼。但是,現在的晴與未來的晴,我分得很清楚。”
“我隻認,我認可的那個她。”
所以,他才能容忍這些刀劍在小姑娘麵前爭風吃醋,才能容忍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金毛小狐狸,因為那都不是他的‘晴’。
那個將他打入地獄,卻又拉回人間的少女,是獨一無二的光。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我就說您這態度怎麼有點怪異。”鶴丸國永仔細想想,“那您和小姬君簽下那個靈魂契約...”
神明低聲笑了笑,眉目中閃過幾分溫柔,“因為,我要讓現在的晴,變成未來的我所喜愛的那個晴啊。”
親手打造戀人的成長之路,在過去種下未來他們相逢的種子,定下靈魂的契約,將這一個不完滿的圓圈填充進最後一個缺口。即使成為神明,對於命運這種東西,八岐大蛇也無法完全掌控,但是他可以費儘心機與考量,讓命運朝著他所希望的那個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