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榮滿勒不住馬,憋紅了臉大喊,而檀香更是已經嚇得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馬蹄如重錘落下,本是躺在地上毫無聲息的李容徽借著寬大衣袍的掩飾,輕微地挪動了一下身子。
毫厘之差,卻令馬蹄隻險險擦著他的身側而過,在袍服上烙下碩大的蹄印。
駿馬左右蹦跳了一陣,漸漸沒了力氣,噴著響鼻被榮滿勒住,不情不願地立在李容徽身前不遠處,前蹄煩躁地刨著地麵。
車駕初初停穩,厚重的車簾便被一雙細白的手掀起,沈棠音自車簾後探出臉來,輕聲問駕車的榮滿:“這是怎麼了?”
“回小姐,是馬驚了——”
榮滿的話還未說完,便聽見雨地裡,一聲壓抑的痛哼響起。
不輕不重,正巧能讓棠音聽見。
沈棠音的視線下意識地隨著聲音追了過去,卻隻見一人躺在雨地裡,身下氤開一片鮮紅。
更要命的是,他那身玄色的袍服上,還烙著一個沾滿了汙泥的蹄印。
這是馬匹踏了人了。
認識到這點,沈棠音的臉色驀地白了,她顧不上打傘,冒著雨便緊步下了車輦,行至
地上那人身畔。
鮮血沾上了繡鞋,她慌亂地蹲下身去,又想看他的傷勢,卻又怕看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隻得側過臉連聲對榮滿道:“快,快去請禦醫。”
榮滿正是六神無主,聽沈棠音這樣一吩咐,忙應了一聲,傘也顧不上打,卸下一匹駿馬便冒著雨就往太醫院的方向趕去。
可太醫院離北側宮門極遠,一時半會,怕是來不了。
沈棠音的目光在地上的鮮血上一落,又慌亂地移開:“檀香,快過來搭把手,我們一起將他扶到車裡去。地上濕冷,不能讓他再在這雨地裡躺著。”
檀香急急應了一聲,兩人一左一右地想去攙起地上的人。
可檀香的指尖還沒碰著他的衣袖,便見著地上的人皺眉痛哼了一聲,似無意識地往旁側一歪,正倒進了想要攙他起身的沈棠音懷裡。
“姑娘,這,這——”檀香睜大了眼睛,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兒。自家姑娘還未出閣,伸手去扶陌生少年雖算是失禮,卻還可以用情急之下來解釋過去。可這人直接倒進了懷裡,又是個什麼情形,這若是傳出去了,自家姑娘的名節可就毀儘了。
棠音被她喚得一愣,一對圓潤的耳珠轉瞬便已是紅透了。
下意識地想把人推開,但又怕觸到了他的傷處,在原地僵立一瞬,有些不知所措。
檀香緊步走過來,伸過手低聲勸她:“姑娘,還是奴婢來吧。奴婢不過是個下人,名節毀了便毀了,大不了跟著姑娘一輩子。”
棠音還未來得及答話,視線一低,看見自己的裙裾上已染了一大片血跡,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知道耽擱不得,便連連搖頭,努力挪著步子把人往車裡攙。
“名節哪有人命重要!我儘快將他攙到車裡,把車簾子落了,便沒人能看到裡頭的情形。”
她說著落下視線看了看自己肩上昏睡著的少年,輕聲補充:“況且,他還昏著,也不會亂傳什麼。”
這人看著身姿挺拔,卻不知為何,輕得很,半個身子壓在她的肩膀上,卻並沒有多少重量,倒也不必再喚檀香過來搭手。否則兩人的衣裙都汙了,遇上了人都沒人能夠回話。
幾乎是沒費什麼力氣的,她便將人挪到了車駕上,讓他靠在
柔軟的大迎枕上,看著他被鮮血染得發暗的玄色袍子,愈發心焦,連聲問外頭給她的名節望著風的檀香:“榮滿可回來了?”
“一趟來回得不少時辰。他一時半會怕是來不了。”檀香遲疑了一下,看著剩下的那一匹駿馬道:“姑娘,奴婢會趕車,可隻剩下一匹馬,就算拉得動我們,也走不了多遠,到不了太醫院。”
“您常在宮裡行走,能不能瞧瞧他是哪個宮裡的人,若是宮室離得近的,我們便在原地給榮滿留個信,將他給送過去。”
棠音輕應了一聲,垂下長睫,將目光落在他的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