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的心於胸腔中重重震顫了一瞬,但麵上卻並未顯出半分驚惶神色。
隻是唇角微抬,輕聲與她解釋:“那裡新翻過土,顏色會比沒翻過的地方要略深一些。”
他說著,輕輕握住了她垂落的鬥篷袖口,慢慢將她帶離了牆角,站到一塊乾淨的青磚上,柔聲低勸:“那裡浮土太多,會臟了你的裙裾。”
“新翻過土?”棠音被他帶著往前走了數步,幾乎都快看不見牆角的情形了,隻能小聲問他:“是要種什麼東西嗎?”
她抬目望了一眼長亭宮裡荒敗的庭院。一時間,便想起沈府後園中草木葳蕤的場景,遂又輕聲問他:“是花木一類的嗎?”
“想種一些吃食。土豆、紅薯、玉米之類的都可以。”他說著有些赧然地輕笑了一笑,低聲道:“隻是都秋日裡了,也不知能不能種得活。”
“我也沒種過這些,回頭我去問問我哥哥。”沈棠音一道說著,一道抬步邁過內殿的門檻。目光隨著步伐輕輕一晃,竟一眼瞥見了藏在槅扇後那個掉漆的食盒。
“這是什麼?”
棠音提著裙裾走過去,還沒來得及伸手,卻見那食盒被一雙冷白如玉的手給拿了過去,緊緊藏在背後。
沈棠音愣了一愣,抬目望向他。
李容徽冷玉般的麵孔迅速鍍上了一層重緋色,語聲也透著幾分慌亂:“沒什麼——就是個普通的食盒,真的,真的沒什麼特彆的。”
棠音輕瞬了瞬目,將自己那雙軟白的小手伸了過去,掌心向上平攤在他麵前,溫聲道:“能給我看看嗎?”
李容徽的麵色愈發得紅了,握著食盒的手指攥緊,顯出青白的骨節。
他羽睫顫抖,似乎在內心裡很是掙紮了一陣,終於慢慢地伸出手來,將那個食盒提柄小心地交到了沈棠音手上。
沈棠音對他笑了一笑,一手接了食盒,一手下意識地將盒蓋打開。
頓時,一股子食物餿腐的味道湧入鼻腔。
棠音的嗅覺比旁人要敏銳許多,立刻將盒蓋放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繼而,身旁的榮滿與檀香才陸續反應過來,他們手裡拿著東西,沒法掩鼻,隻能
強自憋住氣,憋得雙雙臉頰通紅。
李容徽見狀,麵上赧然之色更盛,忙伸手接過食盒,嚴嚴實實地蓋好了蓋子,遠遠放到了門外。
猶是如此,殿內那股難聞的味道仍是盤恒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散去。
但即便隻是慌亂中地一瞥,但她還是看清了食盒裡的東西。
裡頭隻裝著兩隻破碗。破碗裡,一個裝得是兩個乾硬得都裂了口的饅頭,一個則裝了幾根發黃發癟的青菜。
餿味就是從兩件東西上傳出來的。
好半晌,棠音才勉強回過神來,又驚又疑,忍不住蹙眉道:“他們送這東西給你吃?”她說著反應過來:“所以你才想著自己種點吃的?”
李容徽輕點了點頭,有些局促地握緊了手中的銀製手爐,指尖都被燙得微微發紅,卻仍舊渾然不覺,隻低聲解釋:“膳房也不是有意的。有時候事忙了,顧不上長亭宮也是有的。”
他說著轉過身去,從袖袋裡拿出兩個乾淨的芋頭來,輕彎了眉眼:“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記得的。你看,這是今天早上送來的芋頭,還很新鮮。”
看著確實是新鮮,可是實在是太小,兩個加起來,還沒他的手掌大。
棠音蹙著眉,在心中埋怨起自己來。她早該想到的,他的殿內這樣荒蕪,可見宮人怠慢,膳房自然也不例外。
早知道,就給他帶些糕點來了。
她這樣想著,卻見一雙膚色冷白的手伸到了她的跟前,掌心裡正躺著兩個小小的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