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想著,口中香甜軟糯的芙蓉糕,也漸漸失了滋味。
在激昂的戰鼓聲中,臣子們很快便分出了勝負。旋即便是皇子們下場,與臣子角逐,君臣同樂的時候了。
李行衍遂自檀木席案後款款起身,往場中行去。
行過臣子席的時候,他的步子放緩了一些,身上月白色繡銀紋的披風隨風揚起,銀白色的潮水一般輕柔地拂過棠音麵前的紫檀木席案。
棠音將擱在席案上的手指攏回了袖間,笑著轉過身去與自家哥哥搭話,身子也略微旁傾了一些,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自己與李行衍之間的距離。
李行衍眸色微深,卻也並未說什麼,隻平靜行過棠音身側。
一
直到他走到了場中,回過身去向帝後躬身行禮的時候,才發覺沈棠音仍舊在與自家哥哥小聲遞著話。
兩人似乎正說到什麼有趣的東西,眉眼間皆是鋪了一層笑意,你來我往地聊得入神。
半晌,也沒往場中看上一眼。
負責牽馬的東宮馬奴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隻是賠著一臉諂笑,雙膝跪在地上,將手裡的韁繩高舉過頭頂。
韁繩另一端,拴著的是李行衍的愛馬霜行,通體純白無一根雜毛,配上金鞍玉勒,更顯威風神駿。
李行衍拿過馬韁,靴尖在地麵上輕輕一點,一個漂亮的翻身上馬。
他生得一副溫潤如玉的好皮囊,配上這金鞍白馬,頓時便令席間一些貴女們忍不住偷偷投過視線來,桃腮微紅。
雖說她們心中都知道,沈棠音是皇後看中的太子正妃,且又是權相之女,無人敢與她相爭。
但畢竟,還有側妃與一眾良娣的位置。
若是能夠爭到了,對自己,對家族,皆有助益。
這樣想著,一眾貴女們看太子的視線,除了少女懷春的心思外,便又多了幾分對未來榮華的向往,愈發熾熱了幾分。
棠音倒是渾然不覺,仍舊與自家哥哥聊著城中哪家鋪子的點心好吃之事。還是沈欽看見了場中的情形,無奈地用扇柄輕敲了敲自家妹妹的額頭,側身避過父母,放輕了嗓音無奈道:“無論你最後如何決斷,哥哥都會幫你。可如今,場麵上的姿態還是要做足的,彆先落了旁人話柄。”
棠音微微一愣,麵上旋即紅成一片,是被窺破心思的慌亂。
她遲疑一下,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乖順地轉過身,將視線往場中移去。
目光還未落到李行衍身上,也不知道是哪位貴女先發出了一聲驚呼,繼而此起彼伏的驚叫聲接連響起,伴隨著宦官尖細地近乎顯得淒厲的嗓音:“快,快來人,攔住那匹馬!”
棠音一驚,旋即看見方才還神駿非凡的霜行此刻卻像是發了瘋一般,正在場地中亂突亂撞,時不時還長嘶著原地暴跳,甚至人立而起後又重重落地,恨不得立時將背上的李行衍摔下。
李行衍此刻仍緊緊握著韁繩,卻顯然已有些控不住霜行,身子隨著霜行的動作而劇烈地搖
晃起伏,像是隨時要被摔落馬下。
場中馬奴策馬緊追其後,卻始終無法近身,一時間,皆是麵如土色——
以霜行這樣的狂態,若是墜馬,一陣亂蹄下去,太子豈有活路!
正當這萬分情急的時刻,有一人自珠簾後起身。
搖曳的珠光半掩了她的麵容,隻聽那語聲穿簾而來,冷肅莊嚴,不帶半分遲疑:“射馬!”
正是一直坐在成帝身邊的徐皇後。
她這一聲令下,金吾衛們這才有了主心骨一般,分出箭術最好的幾人,彎弓如滿月。
隻聽場內破空聲接連響起,霜行馬首上立時中了數箭。駿馬長嘶一聲,瀕死掙紮了一陣,終於前蹄一軟,轟然倒下。
李行衍被甩落在地,又猛地一個側身躲開了倒下的馬軀,眼看著並無性命之虞。隻是那一身華貴的月白色披風沾滿了黃土,可謂是狼狽不堪。
他眼底神色微寒,卻終於隻是躬身對上首歉然道:“令父皇母後受驚了。”
成帝這才自一係列的變故中回過神來,赤紅著一張臉,重重一拍龍案,厲聲道:“此等劣馬,也敢牽到禦前!朕看是有人蓄意謀害!”
幾句話的功夫,他便重重喘息,像是身子接不上他的怒意,但仍舊是不肯失威,重重一揮廣袖道:“來人,把負責此事的一乾人等,都給朕拖出去砍了!”
在場為太子牽馬的兩名馬奴登時麵如土色,掙紮著跪爬過去:“陛下明鑒!奴才們絕無謀害之心——”
金吾衛卻不聽兩人辯駁,冷著臉色便將人往外拖去,如同拖兩個死物。
生死關頭,其中一名馬奴淒厲道:“陛下!陛下饒命啊!此事是七皇子所為,不乾奴才的事——”
棠音握在手中的繡帕墜下,眸光重重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