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衍被他氣得麵色霜青,胸膛急劇起伏了一陣,勉強自盛怒中一個個吐出字來:“李容徽,你這是覬覦皇嫂,顛倒倫常,天理不容!”
“皇嫂?”李容徽眉眼帶笑,輕輕啟唇:“皇嫂不是還在陸侍郎府上嗎?容徽何曾覬覦過她?”
他說著輕轉過視線,落在棠音麵上,指腹輕輕摩挲過小姑娘白皙的手背,有些眷戀地停在她柔白的手指上,眉眼間玩笑的神色散儘了,顯得頗為鄭重:“我覬覦的,從來就隻有棠音一人。”
棠音沒想到他會這樣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輕浮的話來,一時間紅雲上臉,隻覺得指尖都被他握得有些發燙,下意識地想將指尖抽回,卻到底還是缺了幾分力道,隻能小聲開口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讓他鬆手。
但這舉動,落在李行衍眼中,卻無異於回應了李容徽的話。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會暴怒之至,可等棠音真的開口時,卻如同數九天裡一桶冰水兜頭潑下,令人僵木在原地。
不知何時,世人眼中認下的太子妃已換了人選,昔日裡總是依著母後的意思,笑著喚他一聲太子哥哥的小姑娘,也去了他人身旁。
可這本是一樁他不滿意的婚事,如今散了,他應該高興才是,隻不知為何,心中卻並無半點快意,甚至隱隱生出他自己也無法洞察的古怪念頭。
是不甘嗎?
令人如此咬牙切齒,又如此痛心疾首。
而趁著他晃神的時候,棠音也擱下了手裡的烏梅湯,輕輕扯了扯李容徽的袖口,示意他快走。
兩人便一同起身,無聲走過李行衍的身旁。
沒有李行衍的吩咐,他帶來的侍從們便也隻能麵麵相覷,誰也沒敢出手相攔。
畢竟一位是聖上的七皇子,一位是相府嫡女,都不是他們這些下人可以招惹的起的。
李行衍不下令阻攔,反倒令他們暗地裡也鬆了一口氣。
在從人們的目光中,兩人便這樣一路下了茶樓,回到了在茶樓下等待著的馬車中。
隨著盛安一聲鞭響,馬車碌碌向相府而去,一寸一寸,駛離了李行衍的視線。
大抵一盞茶的功夫,馬車於相府門前停下,棠音在李容徽的攙扶下,輕輕踏了小竹凳下來,與等候已久的白芷與檀香一道往自己的閨房中走。
一路上,白芷與檀香皆是惴惴不安,兩人互換了好幾次眼神,還是大膽些的白芷開了口,小聲道:“小姐,您今日與七皇子——”
棠音輕輕一愣,半晌沒有開口。
雨勢漸歇,廊簷下的雨水一滴一滴落下,於青石地麵上打出淺淡漣漪。
棠音倏然想起來——
她似乎,忘記問李容徽願不願意娶她了。
*
翌日雨停,棠音卻一直反複想著雨日裡發生的事。
李容徽說的話,又像是認真,又像隻是為了應付太子,飄飄渺渺的,捉摸不定。
而正如哥哥所言,婚姻是一樁大事,半點含糊不得,她還是得找李容徽問個清楚才好。
正當她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天方亮便起了身,讓白芷與檀香為她梳妝,打算妝扮好了去見李容徽的時候,宮裡卻傳來了消息。
——賢妃與五皇子回京了。
時隔數年,這對母子再度歸來,自然也給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風浪。尤其是在成帝下令大開宴席,以賢妃多年為皇室祈福有功為由,重賞了二人後,太子也率先表態,邀五皇子去東宮徹夜宴飲,儘顯手足之情。
一時間,賢妃娘娘與五皇子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連小茶館裡說書先生,都講的是兩人在揚州的傳聞。
一些趨炎附勢的官員們家中女眷沒有誥命,見不到賢妃娘娘,自然就將心思花在了五皇子上,邀請其賞光來府中赴宴的請柬一份又一份,近乎堆滿了寧水殿的書案。
直至三日後,從人們才將堆積如山的帖子整理完畢,而五皇子,也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接了第一封請柬。
是相府的請柬。
權相是百官之首,五皇子接了權相的拜帖本無不妥。但沈相並非趨炎附勢之人,且近日裡盛京城皆傳沈相因自太子妃易主之事與太子不和,且太子又大肆宴請過五皇子,兩件事疊在一處,便更是引人遐思。
有說沈相是借此與太子修複關係,畢竟那陸家女身份低了些,也就納個良娣,太子妃多半還是得立沈家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