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個殘廢。
而古往今來,還從未見過有人經脈寸斷後還能恢複的。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知道了。”李容徽淡淡應了一聲,意有所指道:“既然如此,那便生死各安天命吧。”
兩名宦官會意,這是不再乾涉此事的意思,當即齊齊應聲,身姿一展,映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李容徽便又獨自斟了一杯冷茶飲下,心中的鬱結也隨之散去大半,反倒升起幾分興味來。
大盛開國已來便立下規矩,為國祚綿延,廢疾者不可身為儲君。
而大盛國史上便有記載,成帝並非中宮嫡出,隻因當初的太子涉獵時為暗箭所傷墜馬,跛足被廢,這才輪到了長子成帝為太子。
這般鮮明的例子放在眼前,而如今清繁殿東宮又與成帝離心,李行衍廢疾的消息一旦傳出,太子之位必然不保。
而以徐皇後的野心,自然不會甘心於此。
也不知這場好戲演到最後,究竟是廢後,還是弑君?
但這一切,不過是開在錦緞上的繁花罷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餘波平息後,沈相也該答應他與棠音的婚事了。
隔了長久的一世,他終於能與心中的小姑娘結發白首。
李容徽唇角微抬,淺棕色的眸中笑影深濃。
他獨自於庭院中立起身來,遙遙望向相府的方向。
一兩隻夜鴉自廊簷上驚起,撲翅飛入漆黑如墨的天穹之中。
*
而相府中,棠音洗浴罷,卻未著中衣,而是換上了一身素淡的常服,獨自坐在庭院秋千上。
檀香與白芷立在一旁,滿目憂切地望著她。
今日宮中出了大事,聽聞連太子都重傷垂危,一時不能理政,朝堂之事,便儘數落在了沈相肩上。朝中一些慣會見風使舵的,抑或是想來打探風向的,自然是趕著宵禁前,便將拜帖與折子如雪花片一般堆進了相府。
沈相忙碌了整日,一時無暇顧及小姐,以至於棠音用膳後留在庭院中,未曾回閨房,倒也人來趕她回去。
可畢竟是秋節了,這在庭院裡坐的久了,還是容易被風寒所侵。
檀香便忍不住地輕聲勸她:“小姐,如今入了秋了,夜深露重,我們快些回房吧。”
棠音卻隻低垂著眼,也不知神思何屬,好半晌才輕聲道:“再等等。”
“小姐,您是在等誰啊?這夜深露重了,還有誰會——”白芷是個心直口快的,當即便焦切勸道,可話還未說完,抬目看見來人,便是微微一愣,語聲下意識地頓住了。
“李容徽?”棠音眸光一亮,輕抬起一雙杏花眸來,往眼前之人身上一落,待看清了來人,卻又微微一愣,隻地垂下臉去,小聲道:“哥哥,你怎麼來了?”
沈欽輕歎了口氣,將帶來的一件外裳輕輕披拂在自家妹妹身上:“都三更天了,我若是不來,你豈不是要在庭院裡坐上一夜。”
“我——”棠音一時答不上話來,袖口下的手指輕輕攥緊了外裳邊緣,長睫顫抖不定。
沈欽見此,便抬手讓檀香與白芷退到了廊下,放輕了嗓音問她:“可是有什麼想不通的事?興許我能替你梳理一二。”
棠音遲疑一下,還是輕點了點頭,小聲問他:“哥哥,你說一個人習武,要多久才能習成?”
沈欽微瞬了瞬目,輕聲答道:“我雖不曾習過武,但也認得幾位將軍,知道習武並非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他微停一停,還是緩聲道:“若是要習得七殿下那般的身手,即便是天賦秉異,想是也要近十年的功夫。”
棠音聞言,長睫輕輕一顫,半晌沒有答話。
夜涼如水,她與李容徽相識起發生的一切,便如走馬燈一般,自眼前倏然而過。
從最開始時,自己自宮道上遇見倒在雨地裡,生死不知的他。
到廢殿之中,李容徽出手利落地令燒藍與滿鈿暈厥在地。
又到相府庭院中,他數次逾牆而來,如入無人之境。
最後畫麵一轉,終於定格在仲夏夜相府夜宴之日,他夜出宮門,躲開無數金吾衛的追殺,從相府中將自己帶走,無聲無息地繞過巡城的兵丁,帶自己住了一夜客棧。
像是一本從未有人翻閱過的書籍,自己無意間翻開了其中一頁,便一直沉浸其中。
如莊周夢蝶,不知真假。
直至沐浴後,心思稍靜,回憶起李容徽在高階上的舉動,又想起他滿身鮮血立在自己跟前的模樣,這才如夢中驚醒一般,一樁樁,一件件地想起了自己與李容徽相識以來種種不合常理之處。
如黃粱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