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心意浮沉(1 / 2)

不知為何,有了李容徽這話,棠音的心便也緩緩安定下來,倒也不似最初那般不安。

她便也沒再給昭華遞信,也一連數日未曾出府,以免節外生枝。

就當她以為自己會在相府中等到中秋夜宴開宴的時候,朝野中突然出了變故。

彼時盛京城裡落了一場秋雨,棠音正坐在閨房中,將前幾日裡風乾的桂花細細研磨成粉。

還未碾好一半,便聽見房門外腳步聲慌亂而來,繼而垂在槅扇外的東珠簾子淩亂一響,白芷匆匆進來,還沒繞過屏風,便忙不迭地開口:“小姐,出,出事了——”

棠音握著香杵的指尖微微一顫,忙站起身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奴婢也不知道。”白芷跑得急,如今隻大口大口喘著氣,撫著自己的胸口語無倫次道:“今日本是相爺休沐。可方才宮裡卻突然來了人,也不知是與相爺說了什麼。隻聽守著書房的榮貴說,相爺連傘都沒拿,就匆匆跟著那人走了,一路上臉色難看極了。”

“這怕是宮裡出了事了。”棠音將手裡的香杵擱下,遲疑一下,還是對白芷道:“你快去備車,我們入宮去找昭華。”

許是這幾日臨近中秋了,父親忙於宮中事務,無瑕過問禁足之事。而母親心軟,怕悶壞了她,便也讓門口守著的粗使婆子們陸續散了。

如今父親被急詔入宮,不在府中,她要進宮尋昭華,應是不難。

且若是宮裡出了什麼大事,昭華也應當是知道一二的。

白芷應了一聲,慌忙而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車輦便已備好,棠音與白芷隻隨手帶了一把緞麵青竹傘,便上了車輦,由榮滿駕車向北側宮門而去。

然雨中車輦難行,到北側宮門這一段路,足足行了有大半個時辰,而到了玉璋宮殿門外時,更是已近膳時。

棠音心中焦切,車輦甫一停穩,她便踏著小竹凳下來,匆匆往玉璋宮裡走。

守在門外的寶珠寶瓶沒想到這樣的天氣還有人來,皆是微微一愣,看清了是她後,便提著裙裾匆匆往殿內通傳道:“殿下,沈姑娘來了。”

“棠音?”屏風後傳來昭華微帶笑意的嗓音,旋即一身銀紅色羅裙的昭華自屏風後行出,緊步走到她的身前,牽了她的手笑道:“今日這般濕冷的天氣都來了玉璋宮,可是想我了?”

棠音被她這樣一說,略有些赧然,隻輕聲道:“我本來打算,等過了中秋再入宮尋你。可今日裡,宮中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連我休沐在家的父親都被急詔入宮。我是在是放心不下,便隻能來你這問問。”

“連沈相都召進宮了?”昭華微微一挑眉,也有幾分訝異:“這還真是怪事,父皇這是打算勤政了?”

棠音聽出她話裡有話,忙牽住了她的袖口,問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昭華倒也不吝嗇,隻帶著她於玫瑰椅上坐下,又吩咐了寶珠去小廚房裡拿些兩人愛吃的點心,這才緩緩開口道:“你父親沒與你說過麼?昨日裡,父皇上朝了。”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識地輕輕搖頭。

若是放在旁的君王上,上朝自然是常事,沒什麼值得說道的。

但成帝癡迷於尋仙一道,在得了淩虛道長後尤甚。長長一載,於群臣眼前露麵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大多還是出席宮中的大小宴席。

他突然上朝,倒是一樁奇事。

棠音這般想著,愈發覺得這是件大事,便遲疑著道:“聖上可是頒了什麼新的政令?”

“不曾。”昭華把玩著手邊一隻琺琅彩釉的茶盞,輕輕笑道:“是問罪。聽聞昨日裡,陛下終於將當初與吉祥班子勾結的官員們一一查清,隻根據一本小冊子,便發落了數十人。連清繁殿那位的姑父,大理寺卿徐聞也牽扯其中,判了個秋後處斬。”

昭華說著,嗤笑一聲,不屑道:“要我說,還是判輕了些,既是謀逆,那便應當誅滅九族。也省的有些人成日在宮中礙眼。”

棠音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這可是在宮裡,你千萬小心彆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

“我玉璋宮裡可沒有那等亂嚼舌根的——即便有,我難道還怕他們母子不成?”昭華秀眉一挑,愈發不屑道:“聽說發落的數十人裡,有一大半都是太子/黨/羽,現在整個清繁殿與東宮皆是焦頭爛額,恐怕沒那麼長的手伸到我玉璋宮裡來。”

“有一大半都是太子/黨/羽?”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抬起眼來。

即便她對太子沒有半分好感,但也覺得,此事隱約有幾分蹊蹺。

若說是太子所為,想行大逆不道之事。那刺客便應該直奔成帝而去,為何會是成帝毫發無傷,反倒傷了徐皇後與太子。

若說是苦肉計,可東宮與清繁殿卻也不曾自其中撈到半分好處,反倒是與成帝離心。

但哪怕再是蹊蹺,她也沒有半分想要為太子伸冤的心思,隻是輕輕訝異一聲,便又垂落下長睫,斟了一盞清茶小口啜著,打算將此事帶過,繼續問問今日急詔入宮的事。

一口清茶還未咽下,昭華卻又嗤笑道:“能不是太子/黨/羽嗎?你也不看看,是誰遞的冊子。”

棠音握著茶盞的手輕輕停住了,心裡慢慢浮現出一個名字來。

“李容徽?”她低聲開口。

“棠音你果然待他不同,一下便猜出是他。”昭華笑道:“李容徽這一本小冊子遞上去,抄家的抄家,滅族的滅族,一夜之間血流成河,閻王爺的生死簿也不過如此了。”

昭華自顧自笑了一陣,卻沒聽見棠音開口。下意識地轉過臉去,將視線往她身上一落。

棠音仍舊端著茶盞,但既不飲茶,也不擱下,指尖都在杯壁上燙得有些微紅,麵色卻是蒼白的,鴉羽般的長睫垂落,遮住了一雙好看的杏花眸,又於秋風中顫抖如蝶翼。

“棠音?”昭華收了笑意,輕輕喚了一聲,略有些擔憂道:“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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