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沒有回答她的話,隻一身玄衣立在槅扇外背光處,雙手捧著一隻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深紫色的盒麵上,他修長的手指驟然收緊,顯出青白的骨節。
須臾,他疾步走進槅扇,仿佛隻是瞬息的功夫,便已經走到了昭華與棠音跟前。
不待昭華開口,他已經將盒子換到左手上單手拿著,右手則緊緊握著棠音的手腕,啞聲道:“跟我回去。”
幕離下,棠音正滿麵通紅地攥緊了衣袖不知該如何是好,被他這樣使了力道一帶,便也被帶起身來,在昭華的抗議聲中,有些踉蹌地被他帶著往木梯處走去。
棠音的腳步不穩,剛走下幾階,便身子一傾,往木階下摔去。
還未來得及驚呼出聲,卻又覺得腰間驟然一緊,旋即自己被李容徽重重帶進懷中,身子撞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有些發疼,而清冷的雪鬆香氣旋即也溢滿了鼻端,卻不如往日裡一般平和繾綣,甚至帶著一股子雪山將崩的危險感。
棠音有些心驚膽戰地小心抬起頭來,隔著幕離去窺探他此刻的神色。
李容徽似乎也察覺到了,隻微微偏過臉去,隻棠音的角度,便隻能看到他冷白如霜的下頜。
依舊是看不見神情,隻是錮著她的手第一回有些顫抖,也不知是悲哀還是惱怒。
“李容徽——”棠音慌亂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隻覺得自己思緒散亂如沙,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向他解釋。
李容徽卻沒有開口逼問,隻沉默著將她帶出了立雪軒,帶進了停在一旁小道上的馬車內。
車簾落下,隔絕出一方靜謐的天地,李容徽將棠音放在了柔軟的大迎枕上,終於緩緩收回了手。
“李容徽——”棠音將身子縮在大迎枕上,一張瓷白的小臉通紅,慌亂又赧然地小聲解釋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與昭華來甜水巷子隻是想看看花樓裡的情形。”
“如今是清晨,花樓裡也算是清淨,且立雪軒又不做那等,那等生意,我們也沒曾想到——”
她這般說著,一張本就紅如瑪瑙的小臉上愈是騰騰地燙了起來,語聲也低的隻如蚊呐一般:“我,我也不曾想到,立雪軒裡會有……男倌。”
她的話音落下,隻見李容徽緩緩抬起手來,旋即‘啪嗒’一聲輕響,卻是自己的幕離落地的聲音。
眼前豁然光亮,棠音還來不及回過神來,便見李容徽已欺身過來,緊緊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在她身旁啞聲道:“為什麼要來逛花樓?為什麼要找男倌?”
他那張冷玉般的麵孔離她已隻有寸許的距離,像是經年不化的霜雪一般,寸寸散著寒氣,淺棕色的眸底暗色翻湧,寸寸湧起素日裡被壓抑著在繾綣神色下的,晦暗而見不得光的情緒。
陰冷,凶戾,帶著不顧一切的,想要毀滅世間的姿態。讓人如臨懸崖之上,無端覺得危險。
棠音輕輕打了個寒顫,隻覺得李容徽握著她手腕的力道越來越大,他手指上冰涼的觸感,甚至想透過彼此的肌膚,滲入骨血之中,令她忍不住蹙緊了秀眉,低低痛呼了一聲。
李容徽微微一愣,沉淪在一片陰暗之中的理智似乎有片刻的回籠。旋即,他重重咬牙,慢慢放開了棠音的手腕,闔眼沉默了半晌,再睜開眼來時,麵上冰冷的神色已經散了,隻是眸底仍舊是一片晦暗不明。
狹窄的車廂內,他又欺近了幾分,幾乎要貼上她嬌小的身子,唇角微抬,眸底卻無半分笑意,嗓音喑啞而微顫,像是已經克製到了極處,悲哀到了極處:“棠音為什麼要找男倌?是我生得沒有他們好看?”
“還是我不如他們會伺候人?”
棠音慌亂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隻不住搖頭。
此刻日頭已經漸漸升起,深秋裡稀薄的日色自兩旁的錦緞車簾下湧入半縷,正落下小姑娘一張日漸妍麗的芙蓉麵上,光影於她身上細微地躍動著,勾勒出墨玉似的杏眼,小巧的瓊鼻,與形狀美好的,溫潤而柔軟的唇。
一想到小姑娘也會這樣看著旁人,聞著旁人身上或濃或淡的衣香,吻上旁人湊過來的麵容或是雙唇,李容徽便覺得似有一把撒了碎石的火焰在心口騰騰燃燒,燒儘了理智,也燙痛了心脈。
在理智回歸之前,他已重重俯下身去,將小姑娘禁錮在懷中,不由分說地吻上她微張的紅唇。
他像是恣意采擷一朵自己精心養護了許久,卻在他不留神的時候,險些便要攀出臨牆的棠花一般,在她柔軟的唇上肆意碾轉,一寸寸地加深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