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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徽這才輕輕鬆開了扶著棠音的手,抬步走上前去。
剛走到近前,成帝便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伸出一雙枯枝般的手就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濁黃的雙眼往外凸起,沙啞的語聲混在劇烈的喘息中,近乎難以辨彆。
李容徽便略微俯身下去,側耳細聽了一陣,才勉強聽清,他說的竟是:“國師……你快將國師召回宮。是朕錯信了南明子……隻要有國師的丹藥,朕便能長生不死……朕願以半壁江山相贈……”
時至今日,他竟還妄想著,以服食丹藥來供自己修煉成仙,長生不死。
也不知是可悲還是可笑。
李容徽輕垂下羽睫,掩住了眸底的輕嘲,隻淡聲開口:“父皇,淩虛道長雖是兒臣舉薦,但畢竟是方外之士,並非是兒臣的幕僚。如今他已離宮多日,兒臣也不知他的行蹤。”
成帝握在他腕上的手驟然收緊了,隻是終究是身子虧空之人,即便是激動至極,手上也多大力氣,左不過,在他冷白的膚色上,留下了幾枚淡淡的指印罷了。
李容徽淡看了一眼,平靜開口道:“但既然父皇有令,兒臣會即刻差人查下去的。”
他說罷,便單手自袖袋裡取出自己的印信,當著成帝的麵遞給一名隨行的宦官,命令道:“將這枚印信轉交給瑞王府中的盛安,令他即刻差人尋著淩虛道長下落。不惜任何代價,晝夜兼程,務必將人請回宮中。”
那名宦官不敢耽擱,忙雙手接了印信,急急退下了。
成帝見此,緊握著李容徽手腕的手指也脫力般的鬆開了,無聲垂落在軟枕上。
整個身子也如同一灘爛泥一般軟在榻上,雙眼直直地看著帳頂盤恒的五爪金龍,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李容徽見此,便也緩緩收回了手,隻輕聲開口:“父皇可還有什麼想與兒臣說的?”
成帝卻似耗儘了滿身的力氣一般,隻直勾勾地看著帳頂,再沒有開口。
李容徽靜靜地等了一陣,便也直起身來,淡聲道:“既然父皇沒有其他吩咐了,那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他獨自轉過身去,往寶幔垂落處踏出了一步,卻在宦官們伸手為他掀起寶幔的時候,複又回轉過身來,輕聲開口道:“兒臣的長亭宮離尋仙殿頗有些腳程,宮中又不得騎馬,兒臣擔心若是淩虛國師有了什麼消息,再趕來尋仙殿稟報,這一來一回,恐怕會誤了大事。”
他說著略停了一停,見成帝麵上果然顯出幾分焦急之色,這才複又開口道:“不知兒臣可否攜家眷,在尋仙殿偏殿中借住。若有了什麼消息,也好及時與父皇稟報。”
成帝氣息急促,說不出話來,隻勉強一點頭,算是答應了。
李容徽便也不再多言,隻謝過了成帝的恩典,便轉身出了寶幔,帶著棠音一路往殿外行去。
大宦官伏環要伺候在成帝身邊,故而未曾出來相送,前來引路的,是另一名常在禦前伺候的小宦官。
能來禦前伺候的,自然沒有蠢人,他眼前著這許多皇子一同入宮,李容徽卻是第一個得見天顏的,想必是在成帝心中的分量不同。
因而,他也不曾繞路,直接就將李容徽與棠音帶到了離正殿最近,裝飾最為華美的一間側殿之中。幫著兩人安置了,又笑著說了一句:“奴才們就在前院裡伺候,你有什麼吩咐,喚一聲便好。”便也識趣地退下,反手合攏了槅扇。
雕花槅扇輕輕一合,殿內的光線便也隨之暗淡下來。
棠音卻也不曾立時去開旁側的長窗,隻是抬手去牽李容徽的袖口,無不擔憂地輕聲道:“國師已走了數月,若是腳程快些,想必都快出了大盛國境了。你便這樣答應下來,屆時若是尋不著人,抑或是尋著了人,卻治不好聖上的病。屆時聖上遷怒下來,會不會牽連到你?”
“那也是數月之後的事了。”
——而就今日的情況來看,成帝恐怕是熬不到能來問他罪的時候了。
李容徽心不在焉地輕應了一聲,旋即往後退開一步,生平第一躲開了小姑娘的手。
在棠音微訝的目光裡,他左右環視了一圈這座陌生的側殿,旋即緊步往浴房的方向走去。
棠音抬步跟進了浴房裡,卻見李容徽獨自取了塊乾淨的布巾,於盆中過了水,一寸寸地將手腕上成帝方才抓握過的地方細細擦拭了一遍,直洗得肌膚都微微泛起紅意了,這才隨手將用過的布巾棄入雜物簍中,抬眼看向棠音。
麵對著小姑娘訝然的目光,他隻輕抬了唇角,緩緩伸手,替她攏了攏被朔風吹得略有些散亂的鬢發,輕聲道:“住在宮中的這些時日中,若非必要,儘量彆往尋仙殿正殿中去。”
棠音輕輕點頭,眸底卻仍有些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