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初透時便落了一場綿綿春雨,直至夜幕漸深,才淋漓漸收。
棠音剛哄著李霽與李鸞於偏殿中睡下,此刻正由白芷打著風燈,匆匆自抄手遊廊上走過。
天頂上聚集的雨水正順著傾斜的簷角緩緩而落,逐漸由線成珠,落在青石地上嗒嗒有聲。
白芷一壁替她照著前路,一壁輕笑著閒話道:“娘娘,今日裡怎麼這麼早便讓兩位殿下睡下了?比尋常都要早上許多。”
夜色裡,棠音麵上微微一燙,旋即隻移開了視線,輕聲道:“今日落雨,夜裡轉涼,還是早些讓他們睡下為好。”
她雖是這般說著,思緒卻有些微微飄遠。
——昨日裡答應了李容徽日落前回禦景殿等他,可今日鸞鸞黏人的緊,便隻能哄著睡下了,這才得以脫身。
自偏殿裡出來的時候,便見天已經黑透,早已過了約定了時辰。
棠音這般想著,足下的步子便又略快了幾分,很快便穿過連接著兩殿的抄手遊廊,行至正殿門跟前。
殿門外灑掃的宮娥們見棠音快步走來,忙一路為她啟了殿門與槅扇。
棠音步履不停,隻讓白芷守在槅扇外,自己匆匆自懸著的珠簾中行入內殿。方繞過一座繡金屏風,棠音尚不曾看見裡頭的情形,便猝不及防地撞進一人懷裡。
清冷的雪鬆香氣環繞在周身,來人順勢將她擁進懷裡,俯身將下頜抵在她的肩窩上,語聲裡略帶著沐浴後的慵然:“說好的日落前,怎麼才來?”
“哄鸞鸞睡下多花了些時辰。”棠音枕在李容徽懷中,輕抬起眼來看向他,小聲問道:“今日這麼早就將折子批完了?”
——折子,等夜深了再批複,也是一樣的。
李容徽並未開口,隻低低應了一聲算是答過,旋即側過臉,將剩餘的話語湮沒於彼此唇齒之間。
棠音的唇豐豔而柔軟,似一朵開至靡豔的花,令人不可遏製地生出采擷之念。
也無須遏製。
李容徽順著她柔軟的唇一路往下,漸漸吻至那纖美如花枝的脖頸。
衣衫漸落,紅燭輝光下,美人雙肩圓潤如明珠,瑩白如初雪,漸落下紅梅三兩處。
紅燭高燒,室內漸轉悶熱,直至一隻夜鴉嘶鳴著自窗外飛過,棠音這才驟然回過神來,伸手輕推了推李容徽的胸膛,低聲道:“等等——我剛從偏殿過來,還未曾沐浴——”
李容徽順勢握緊了她的柔荑,吻了吻水蔥般的指尖,隻輕笑道:“反正一會也是要叫水的,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哪裡止一時半刻——
哪次折騰起來,不是要等她連嗓子都微啞了,才肯罷休?
棠音想至此麵色微紅,忙伸手握緊了自己的衣襟,小聲道:“你上回也是那麼說的,結果——這回我可不信你了。你快放開我,讓我去——”
浴房兩個字還未出口,卻覺身子倏然一輕,卻是被李容徽橫抱而起。
他扯過一窗細絨毯子遮住了棠音赤露的肌膚,大步往浴房走去,喑啞的嗓音裡帶著些微的笑意,於夜色中靡靡動人:“我與你同去。”
*
而偏殿中,李霽躺在榻上,輕闔著眼,正聽著簷下的滴水聲朦朧欲睡的時候,外間卻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李霽正睡得迷迷糊糊,隻下意識地翻了個身,卷了卷身上的錦被。
將要重新睡去之時,卻聽叩門聲又響了兩下,隱約混著小姑娘透著委屈之意的小奶音:“皇兄,皇兄——”
李霽一下便醒了睡意,忙自床榻上坐起身來,一壁低頭尋著地上的絲履,一壁連聲問貼身伺候的大宮女寶扇:“我好像聽見鸞鸞的嗓音了。是不是她在找我?”
寶扇蹲下身替他穿上擱在一旁的小靴子,也遲疑道:“奴婢似乎也聽見了公主的嗓音。可這個時候,公主應當在南側殿裡歇息才對——”
話音未落,便聽見槅扇外小姑娘又軟軟地喚了一聲‘皇兄’,李霽一下便聽出來,正是李鸞的嗓音。
“是鸞鸞,不會錯的。”李霽有些著急,剛一穿好鞋子,就邁開一雙小腿,匆匆跑到槅扇前,吃力地將緊閉的槅扇推開:“鸞鸞——”
眼前立著的小小身影,正是李鸞,旁側站著那名一臉為難之色的宮娥,則是貼身伺候李鸞的大宮女畫屏。
更深露重,小姑娘還穿著一身寢衣,外頭隻披了件小小的鬥篷,手裡正抱著自己的枕頭,睜著一雙蘊著水意的杏眼看著他,小奶音裡透著委屈:“皇兄,母後呢?怎麼鸞鸞一醒來,母後便不見了?
李霽仔細地想了一想,認真答道:“母後大抵是去正殿裡歇下了。”說著,他便又像個小大人一般輕聲哄起了自家妹妹:“鸞鸞,外頭的月亮都已經爬上殿頂了,是該就寢的時候了,等明日,等明日天一亮,皇兄便帶你去找母後。”
小姑娘卻不曾挪步,隻抱緊了懷裡的枕頭,小聲嘀咕道:“可是鸞鸞睡不著。”
她說著,遲疑一下,終於挪了挪步子,踮起足尖湊近了李霽耳畔,以旁側宮娥聽不見的嗓音輕聲道:“我聽母後說,睡不著的時候,吃一塊蜜餞便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