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舒痕膠(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6842 字 6個月前

陵容又道:“昨日聽說姐姐受傷了,嚇得我魂也沒了,不知怎麼辦才好。本來立即要趕來看姐姐的,可是我剛吃了藥不能見風,隻好捱到了現在才過來,姐姐彆見怪。”又問:“姐姐可好些了?”

我正自對鏡梳理如雲長發,聽她提起昨日的驚嚇,心頭恨恨,手中的梳子“嗒”一下重重敲在花梨木的梳妝台上,留下一聲長長的餘音。陵容忙勸解道:“姐姐彆生氣,鬆子那隻畜生已經被打殺了,聽說杜良媛受了驚嚇,為了泄恨連它的四隻爪子都給剁了。”

我擱下梳子,道:“我不是恨鬆子,我恨的是隻怕有人使了鬆子來撲人。”

陵容思索片刻道:“妹妹打聽到來龍去脈之後想了半宿,若不是意外的話必定是有人主使的,隻是我想不明白,眾位娘娘小主們都在,怎麼愨妃手中的鬆子隻撲杜良媛呢,可是杜良媛身上有什麼異常麼?”

我低頭想了一想,恍然道:“我曾聞得杜良媛身上香味特殊,聽說是皇上月前賜給她的,隻她一人所有。”

陵容道:“這就是了。愨妃娘娘擅長調弄貓兒,其他娘娘小主們一旦有了子嗣對皇長子的威脅最大,愨妃娘娘是皇長子生母,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當然這隻是妹妹的揣測,可是姐姐以後萬萬要小心。昨日是杜良媛,以後隻怕她們的眼睛都盯在姐姐身上了。”

我見她話說的有條有理,不免感歎昔日的陵容如今心思也越發敏銳了,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頭應允。

陵容見我這樣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窘道:“妹妹的話也是自己的一點糊塗心思,姐姐有什麼不明白的的呢?倒像妹妹我班門弄斧了。”

我慢慢道:“你若非和我親近,自然也不會和我說這些話了,怎麼是糊塗呢。”

陵容微一低頭,再抬起頭時已帶了清淡笑容,靠近我反複查看傷口,道:“已經在愈合了,隻要不留下疤痕就沒事了。”

我摸著臉頰上的傷口道:“沒什麼要緊的,太醫已經看過了,皇上也賜了藥下來,想來抹幾天藥就沒事了。”

陵容微微一愣,看了看玄淩賞下的藥膏,道:“皇上賞賜的藥自然是好的,不過一來姐姐有孕不能隨便是什麼藥都用,二來皇上賞的藥有些是番邦進貢的,未必合咱們的體質,姐姐說是不是呢?”

我想了想也是,遂點頭道:“你說得也有理。”

她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精致的琺琅描花圓缽,道:“這盒舒痕膠是陵容家傳的,據說當年吳主孫和的愛妃鄧夫人被玉如意傷了臉就是以此複原的。按照古方以魚骨膠、琥珀、珍珠粉、白獺髓、玉屑和蜂蜜兌了淘澄淨了的桃花汁子調製成。”她如數家珍一一道來:“桃花和珍珠粉悅澤人麵,令人好顏色;魚骨膠、蜂蜜使肌膚光滑;玉屑、琥珀都能愈合傷口,平複疤痕,尤以白獺髓最為珍貴,使疤痕褪色,光複如新。”

畫工精美的缽帽上所繪的,是四季花開的勾金圖案。缽中盛的是乳白色半透明膏體,花草清香撲鼻。沾手之處,沁涼入膚。我不覺驚訝道:“其他的也就罷了。白獺髓是極難得的,隻怕宮裡也難得。白獺隻在富春江出產,生性膽小,見有人捉它就逃入水底石穴中,極難捕捉。隻有每年祭魚的時候,白獺們為爭奪配偶時常發生廝殺格鬥,有的水獺會在格鬥中死去,或有碎骨藏於石穴之中,才能取出一點點骨髓。還得是趁新鮮的時候,要不然就隻剩下骨粉了,雖然也有用,但是效力卻遠不及骨髓了。”

陵容含笑聽了,讚道:“姐姐博聞廣知,說得極是。”接著道:“本來還要加一些香料使氣味甘甜的,隻是我想著姐姐是有身子的人,忌用香料,所以多用了鮮花調解氣味,這樣姐姐就不會覺得有藥氣了。”說著遞與我鼻下,“姐姐聞聞可喜歡?”

我輕輕嗅來,果然覺得香氣馥鬱濃烈,如置身於上林苑春日的無邊花海之中,遂笑著道:“好是極好的,隻是太名貴了我怎麼好收呢?”

陵容按住我的手,關切道:“我的東西本就是姐姐的東西,隻要姐姐傷痕褪去我也就心安了。難道姐姐要看著我這樣心不安麼?”陵容一急,說話的聲音更加嘶啞,粗嘎中有嘶嘶的磨聲,仿佛有風聲在唇齒間流轉。

我聽著不忍,又見她如此情切,隻好收了。

陵容又囑咐道:“姐姐臉上有傷,如今春日裡花粉多灰塵大,時疫未清,宮中多焚艾草,草灰飛得到處都是,若不當心沾上了反而不利於傷口凝結,再者這舒痕膠抹上之後也忌吹風。姐姐不若蒙上麵紗也好。”

我感激她的情誼,笑著道:“這正是你細心的地方,太醫也說我臉上的傷口忌諱沾了灰塵花粉的呢。”

陵容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鬆弛,仿佛被撥開了重重雲霧,有雲淡風清的清明,微笑道:“如此就最好了。姐姐好生養著,妹妹先告辭了。”

用了晚膳閒得發慌,才拿起針線繡了兩針春山圖,佩兒過來斟了茶水道:“娘娘現在還繡這個麼?又傷眼睛又傷神的,交予奴婢來做吧。”

正巧浣碧進來更換案幾上供著的鮮花,忙上來道:“小姐少喝些茶吧,槿汐姑姑吩咐過茶水易引起胎兒不安,少喝為妙。”又道:“不若做些滋養的湯飲?燕窩、蜂蜜、還是清露?”

佩兒臉一紅,嘟囔著拍了一下腦袋道:“瞧奴婢糊塗忘記了,姑姑是叮囑過的。姑姑還吩咐了小廚房做菜不許放茴香、花椒、桂皮、辣椒、五香粉這些香料,酒也不許多放,還忌油炸的。”

我微笑道:“槿汐未免太過小心了,一點半點想來也無妨的。”

浣碧換了蜂蜜水,仔細放得溫熱才遞與我道:“小姐承幸快一年了才有孩子,不止皇上和太後寶貝得不得了,咱們自己宮裡也是奉著多少的小心呢,隻盼小姐能平平安安生下小皇子來。”浣碧又笑道:“小姐好好養神才是,左手又傷著了,這些針線就交予宮人們去做吧。何況繡這個也不當景呀。”我聽她說得懇切,想起自我訓誡她以來果然行事不再有貳心,小連子暗中留意多時也未覺得她有不妥,於是我慢慢也放心交代她一些事去做,不再刻意防範。

繡春山圖原本是為了曆練心境力求心平氣和,如今也沒那個心境了,遂道:“不繡這個也罷了,隻是老躺著也嫌悶的慌。”

浣碧抿嘴一笑道:“小姐若嫌無趣,不如裁些小衣裳繡些花樣,小皇子落地了也可以穿呀。”

流朱在一旁也湊趣道:“是呢,如今是該做起來了,等到小姐的肚子有六七個月大了身子就重了,行動也不方便了哪。”

我被她們說得心動,立刻命人去庫房取了些質地柔軟的料子來,看著幾個人圍坐燈下裁製起衣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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