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江山(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6459 字 6個月前

方才山下還是初秋晴暖的天氣。到了山腰此處。已覺得寒風侵骨。陣陣襲來。寒氣如刀。浣碧身子已經微微發抖。依在我身旁。

玄清看她一眼。向我微微一笑。道:“請娘子做主。咱們還要不要上去。”

我笑著睨他一眼。嗔道:“越發愛油腔滑調了。實在叫人討厭。”

我仰望山頂。如碧海一般的晴空之下。雪山巍峨高聳。如一條玉龍騰躍起伏。燦如金粉的陽光照耀其上。那種璀璨與神聖的高潔。那種潔白仿佛從天際垂下的聖潔。讓我不由得屏住氣息。心懷崇敬。

不知為何。我忽然有一種衝動。很想去山頂瞧一瞧。那種會當淩絕頂、俯瞰天下的感覺。我肯定道:“既已到了這裡。自然要去。與其終身仰望。不如親自登上去看一看。”

我讓浣碧把銀灰色貂裘披風裹上。又取了一件深紫色的披風為他披上。他穿這樣深紫到發黑的顏色其實很好看。越發顯得氣宇軒昂。如自雲中而來。通身掩蓋不住的高貴清逸。我幫他結為貂裘上的結子。貂皮油光水滑。拂過手背時隻覺觸手溫柔。心下驀地一軟。舉眸盈盈望住他。他卻也正好瞧著我。眼中溫柔神采。直勝於貂裘的溫暖柔軟。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我低頭盈盈一笑。低聲道:“做什麼呢。浣碧也在呢。”

他的笑意溫柔而堅定。“我隻想牽著你的手。無論風雪。一路同行。”

心口洋溢出極暖和的溫度。仿佛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這樣明亮而燦爛地照耀在身上。光華沐浴。

我的笑容滿滿地綻放開來。如三春的花骨朵一齊驟然盛放。我低低道:“好。”

我與他十指緊扣。一根根地交錯著扣在一起。這樣牽手的姿勢。是他說過的“同心扣”的姿勢。十指交握。生死也不分離。

他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為我係好紫貂披風。紫貂的毫尖有簇簇點點的銀灰色。遠遠望來。比他身上那件顏色淺了些許。卻是相映成輝。一邊廂。浣碧也已經穿戴好。三人一同上山去。

山路越來越陡。因為人跡罕至。冰雪漸漸覆蓋其上。幾乎已經無路。並沒有下過新雪的痕跡。前方的路上有兩對足印蜿蜒而上。足跡清晰。

我不由暗暗納罕。向玄清道:“竟然有人與咱們興致相同。還捷足先登了呢。”

玄清亦笑。“如此也好。也可見咱們不是曲高和寡。”

我雖然走得吃力。卻也大笑。“這樣風趣的事。又怎會曲高和寡呢。”

到山頂時。已經是向晚時分了。然而山頂冰雪凜冽。卻也有鬆柏挺立。冰凍霜雪積壓枝頭。如千樹萬樹梨花開放。雪壓青鬆。恰似白玉嵌翠。蔚為壯觀。

山頂寒風凜冽。然而站立其間。見赫赫境內大漠無儘。戈壁黃沙飛揚、紅河日落孤煙。漫天紅光潑灑蜿蜒似長江波濤。洶湧半天。而大周境內。同一輪紅日夕陽如一顆溫軟閃耀的紅寶石。灼灼懸掛藍天之上。天際是純淨的湖水藍。之後是近乎純白的顏色。純白之後卻是燦爛絢麗繁複似蜀錦的霞色光影。連蜿蜒無儘的青山綠色。亦染上了這樣華麗濃醉的顏色。迷離四散。上京中。市肆鼎盛。人煙熱鬨。鐘鳴鼎食之家。晚景時刻輕煙四散上京城中。放眼望去。多是富豪之家的五彩琉璃牆瓦。那些人家。應該。也正上奏著絲竹管弦。享受著人間富貴情趣吧。

南地的繁華錦繡、紙醉金迷、紅塵奢華。一如這天際雲霞。令人沉醉。

我無心去欣賞如此好霞光。

眼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濃醉山水、繁麗人世皆在自己左右。蒼茫天地間山山水水幾乎可以盈握在手中。不由胸懷激蕩。頓時生出一股“握江山於手掌”之中的豪情壯誌。

我自肺腑間感慨出來。“果然江山如此多嬌。令天下英雄豪傑皆為此折腰。我即便是一小小女子。亦願為此傾倒。”

玄清攏一攏我的身體。問道:“冷不冷。”

我心中遼闊激蕩。興奮得臉色通紅。玄清撫一撫我的臉頰。道:“怎麼高興成這樣。令天下英雄豪傑儘折腰。你的心思倒不亞於男子了。”

我粲然笑道:“君子見此。莫不興天下興亡之感。我是女子。亦有所同。”

玄清向赫赫方向遠遠一指。朗聲道:“你瞧見了嗎。那裡黃沙紅日。大漠孤煙。正是赫赫境地。當年赫赫的濟格可汗揮兵雁鳴關。意欲直取上京。奪取我大周錦繡江山。幸得大將齊不遲率軍血戰數月。才換回我大周今日祥和。”他豪情頓生。“所謂男兒當如是。若清早生百年。得遇此戰。必定要馳騁疆場、浴血奮戰。才不枉我男兒一生。”

他的雄心。我如何不曉得。隻可惜……我神色微微黯然。隻可惜了他是舒貴太妃的兒子。這一生。注定是要將鋒芒收斂在他的玩世不恭中了。

冰雪的清冷。一分分投上我的心頭。也蔓上他的容色。他注目赫赫河山。大有不平之意。“如今赫赫的摩格可汗蠢蠢欲動。其野心不下於他的先祖濟格可汗。赫赫與大周自河池會盟後已經有百年未曾有大征戰。雖然偶有小爭鬥發生。卻也是和平為多。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世間常理。摩格可汗這些年來厲兵秣馬。不斷吞並赫赫周遭的一些弱小部落。壯大自身。前些年皇兄一直把精力放在西南戰事上。力圖收複疆土。後又為平定汝南王費了不少精力。難免對赫赫有所遷就也有所放鬆。摩格野心勃勃。隻怕十年之間。赫赫與大周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我微微沉吟。“大周兵力不弱。隻是兵士再強悍。也要有將帥帶領。那麼如今朝中。可有有用之將才。”

玄清微微苦笑。隻是不語。我頃刻已經明白。大周一向重視以文治國。限製將領兵權。僅以玄淩的乾元一朝就已知分曉。汝南王在平定西南後被囚。甄家平定汝南王之患後被流放。敢問國中。寧有誰再敢效命沙場。都隻能埋頭讀書了。以文取仕道。

如此一語。我與玄清自是各懷傷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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