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結愛(1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7988 字 9個月前

佳儀之事。我與槿汐提起。槿汐蹙眉良久。道:“王爺說得對。不要打草驚蛇為是。現在咱們做什麼都是無濟於事。隻能靜待時機。”

我聞言靜默。與浣碧之間也是默契。再不提起半分。隻是偶爾眼神交會的瞬間。彼此的家門之痛和對仇敵的恨意尖銳如針。也有了更深的一層體貼和釋然。甄氏一族沒落到此。人人無還擊之力。唯有我們姐妹尚在京中。要相互依靠才是。

我於是極力隱忍。因佳儀的出現而重被掀起的沉鬱之痛依舊新鮮而血跡淋漓。我極力忍耐著。把心底的痛和恨隱忍成一根尖銳的刺。深深紮進血肉。隻待來日。

這一年的冬天。就在這樣的隱忍和煎熬中到來了。

這一日小雪。玄清策馬而來。

禪房中紅燭如雙如對。明媚如情人含情相睇的剪水雙瞳。桌上一個素白大瓷瓶中插滿了盈盈蓬蓬地一大束綠梅。十分清雅。炕中炭火燒得正旺。屋內又擱了兩個大大的火盆。炭火“嗶啵”一聲跳。燃出更多的熱氣。薰得綠梅益發含香吐蕊。清香四溢。屋外朔風正勁。小雪簌簌。鬥室內卻是融融洋洋。隻覺春暖。”

橘紅的燭火照在一旁。燈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暈散開如行雲流水一般的暖光。照在人的臉上。隱約透著燈光的溫暖橙紅。亦添了一抹暖洋之色。

我隻抱著他的石青色灰鼠皮大羽鬥篷。道:“方才下馬怎麼那麼不小心。好好的鬥篷勾破了一塊。”

他微微笑。坐在我身邊。道:“想著有四日沒見你了。下馬便有些急。不要緊的。一件鬥篷不值什麼。”

我看他一眼。略有責怪之意。心疼道:“雪天山路本就難走。馬蹄又容易打滑。何必非要趕著過來。晚幾天等雪晴了再來又有什麼妨礙。這回是勾破了衣裳。下回若是跌傷了自己可怎麼好呢。”我眼圈微微一紅:“你存心要招我不自在麼。”

他神色不安而疼惜。忙道:“我答應你。下回小心就是。我也不肯傷了自己。若傷了怎麼能來看你呢。”

我忍俊不禁。嗔道:“油嘴滑舌的。下回再這樣不小心。誰還肯巴巴兒地給你補衣裳。隨便你穿件破衣裳滿街逛去。”說著也不理他。隻在鬥篷的破處縫了一朵小小的六合鳳尾雲紋。掐斷了線頭。

他隻看著我一針一線縫補完了。我默默片刻。方抬頭問:“明日就要走了麼。”

他側首想想:“十二月二十三。已快正月。不能不走了。左右這新年是不能再京中過了。”

“那……”我依依不舍。“一個月就能回來了麼。”

他仔細算了算日子。直直望著我。道:“一月之內。我一定回來。”

“恩”。我抱膝而坐。用紫銅剔子輕輕撥了撥燭焰。把它挑亮。緩緩道:“一個月。月亮又圓了一回呢。”

他的手憐惜地按在我的手上。輕輕道:“一個月。亦很短的。”他微微笑。笑容溫暖如春。“我已經都安排好了。等我這次回來。就可以接你離開這裡了。”

我心中一喜。脫口而出。“真的麼。”

“是”。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打開。卻是潔白芳香的一包粉末。我好奇。“似乎是香粉。”

他搖頭。神情有些神秘。“這是溫太醫配過來的假死藥。名叫‘七日失魂散’。以曼佗羅花粉製成。服下之後如死了一般。呼吸全無。就這樣昏迷七日之後。自己就能蘇醒。”

“是溫太醫親手配製的麼。”

“是。我親眼見他調配好。他亦希望你能早早脫離這裡。”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是他親手配製的。我就放心了。”我既是感慨又是安慰。“他終究還是肯幫我的。”

玄清亦是頗為感動:“溫太醫為我們用心良多。的確要好好謝謝他。我已經安排妥當。隻等我此番從滇南回來。一切都可完滿解決了。”他攬我入懷。眼中有如璧的光華湧動。“嬛兒。咱們終於可以永久在一起了。”

燈光映得人的心境溫潤如白玉華澤。聲音亦溫柔如春水了:“等你回來。等一一事畢。我才能真正安心。再來說這番話吧。”

他望著燈光。道:“滇南毗鄰南詔。從前的擺夷等部族歸順之後都並入滇南數州。這幾年天災人禍。民心浮動。況且滇南出玉陝關往北都是赫赫的疆域。滇南一地關係著我大周小半的糧草絲綢。一旦與赫赫交戰。是十分要緊的地界。且那裡邊民混雜。隻怕有赫赫的奸細混了進來打探我大周的消息。因而皇兄很是煩惱。而我生母出身擺夷。也惟有我能走這一趟。去察看民情。安撫人心。”他看著我。目光懇切。“事關社稷。我不得不去。畢竟擺夷。也是我的母族。我的身體裡留著一般半擺夷人的鮮血。我不能不聞不問。”

我了解地頷首。輕輕以食指按住他的嘴唇。“我明白。朝中能不偏不倚地處理這件事的。唯有你。也隻能是你。”我脈脈望住他的雙眼。“一月而已。我一定等你。”

他微笑。“此去滇南。回來時我便往川蜀走。去探望你爹爹。也好讓你放心。”

我軟軟“嗯”了一聲。彎下身。拉起他的品藍色遍底銀滾白風毛直身錦袍的袍角。又扯起自己的衣角。鄭重其事地結了一個結。徐徐含情道:“心心複心心。結愛務在深。一度欲離彆。千回結衣襟。結妾獨守誌。結君早歸意。(1)”

結挽得似雙手合攏成心。他輕聲接口:“始知結衣裳。不知結心腸。坐結亦行結。結儘百年月。(2)”

我淺淺笑的溫婉。亦有些離彆的心酸苦楚。像含了一枚極青的梅子在口中。吐亦吐不出。吞亦吞不下。隻得任它酸在口中。酸到心裡。

我忍著眼中的淚。躺在他懷抱裡。一壁勾著他的袖子。雪白的蠶絲團花隱約在品藍色的平錦裡。似乎白玉堆雪。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他和我一樣。都喜歡這樣素淨的顏色。

他的氣息離我這樣近。我的世界。歡悅的本隻有他。我低婉道“一度欲離彆。千回結衣襟。自在一起。從未和你這樣分離過。一想到哪怕隻是分離一度。也很想千回百會的把咱們兩個人的衣襟連到一起。希望人和衣襟的結一樣不要分離。”他輕輕吻著我微閉的眼瞼。輕柔似若有若無。我隻道:“從前聽江南來的姨娘說。杭州西湖邊上有一座橋。名叫‘長橋’。”

玄清問:“這橋很長麼。”

我微微搖頭。“其實長橋並不長。之所以叫長橋。是因為當地人總說當年梁山伯和祝英台這對情人在此告彆。依依眷戀不舍。所以原本很短的橋也顯得特彆地長。”我淡淡一笑。手指張開套進他的指縫之中。雙手牢牢扣緊。唏噓道:“傷離彆之情。古往今來。都是一樣。”

他急忙捂住我的嘴。笑道:“咱們可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他們一個哭嫁一個吐血早亡。最後隻化蝶離開人世。咱們可比他幸運多了。”

他一說。我頓覺不祥。忙笑著道:“我可是胡說了。拿了他們來混比。不過也是傳說罷了。咱們聽聽就是。”

他一笑對之。“也是。我如今總是多心。聽不得薄命之語。可見一個男子的心腸若被心愛的女子所係。亦是灑脫不起來了。”

我仰麵望著他。隻是笑道:“你自灑脫去。清河王風流倜儻。還怕沒有曼妙女子前仆後繼而來麼。”

他一急。便來嗬我的癢。我笑得一壁躲一壁嚷嚷道:“這人真經不得說。一說便惱了。這樣來欺侮我。真真是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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