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相見歡(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8667 字 6個月前

我麵對他,儘量以平靜的姿態,羅衣輕拂過地麵的聲音似清淩的風,“王爺與本宮若再耽擱,隻怕就要驚動皇上了,”

他的目光駐留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嬛兒……娘娘,你要好生珍重,”

喉頭的哽咽噎得我緩不過氣來,他一直以為這是我和玄淩的孩子,我為了孩子離開他,他卻還肯真心實意對我說這樣的話,

我用力點頭,忍下淚水,“我會,”我仰頭看著他,目光濯然,“清,你也珍重,”

所有的話都不可說,不能說,千言萬語,說得出口的隻有一句“珍重”而已,

他頷首,退開兩步,“為避嫌疑,還是我先回去,娘娘過片刻再入席就是,”

我眼見他離開,心中哀鬱之情愈濃,近旁樹影微動,仿佛是誰的身影一閃而過,我心中一慌,急急回頭去看,喚道:“浣碧,,”浣碧聞聲急急跑來,我急忙道:“你方才在那邊守著可見什麼人過來,”

浣碧忙道:“奴婢一直在回廊那頭看著,並不見有人經過呀,”她著急道:“小姐可是看見什麼了嗎,”

我壓住心中的惴惴,笑道:“或許是風聲,或許是我聽差了,”

浣碧為我係緊披風的流蘇,道:“那麼咱們趕緊回去吧,”

再回席中,玄清已經端坐席上,向玄淩述說上京風物,玄淩低低問我:“怎麼如此功夫才回來,”

我忙淺笑道:“適才略略覺得有些累,所以歇了會兒才過來,”

他握住我的手腕低聲關切,“還好吧,莫不是孩子亂動,”

我不願在清麵前與玄淩過分親近,隻婉聲道:“沒事,歇一歇就好了,”

我環顧四周,卻見近旁灩貴人和胡昭儀的座位空著,玄淩笑道:“蘊蓉哪裡坐得住,去更衣了,”我也不再言語,隻聽玄清的話語若溪水潺涴,婉約在心上緩緩劃過,他的話我靜靜聽著,神思專注,仿佛還是些許年前與他同遊上京,如今重又勾起我的回憶,

恍惚還在數年前,也是這樣的中秋家宴上,我與他隔著遠遠的距離,隔著絲竹管弦的靡軟之樂,隔著那麼多的人,聽他緩緩說起蜀中之行,與他共話巴山夜雨,

如此相似的場景,杯中還是我親手釀成的桂花酒,人卻已不是當年的人了,

正聽著,忽然坐在玄清身邊的平陽王朗朗道:“當真羨慕六哥,哪裡都可以去走走,大江南北都行遍了,”

玄清對這位幼弟極為愛惜,雖不是一母同胞,平陽王的生母亦身份卑微,卻如手足同胞一般,玄淩笑道:“如今老九年紀也大了,不止想出去走一走,也該娶位王妃靜靜心了,”

平陽王略為靦腆,忙道:“皇兄笑話,六哥都尚未娶親,臣弟更早了去了,”

玄淩不覺拊掌大笑,指著玄清道:“瞧你帶的壞樣子,連著老九也不肯娶親了,”

玄清微微一笑,“大周有皇兄的枝繁葉茂就好,臣弟們也好偷些閒,”

語罷,隻見胡昭儀見換了一身櫻桃紅的宮裝再度盛裝入席,聞言耐不住偷笑了一聲,玄淩也是大笑,“如今老六嘴也壞了,”又向平陽王道:“彆聽老六的,來年若要選秀,朕一定好好給你物色,即便不是正妃也要擱幾房妾侍或者側妃在,彆太失了規矩,”

平陽王臉色微紅,“倒不是臣弟偷閒,也不敢要皇兄這樣費心,隻是和六哥心思一樣,必要求一位心愛之人才好,”

玄淩待要再說,一直靜默聽著的眉莊忽然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皇上一頭熱心著,或許九王已有了心上人也未知,”眉莊總是端莊的,哪怕這樣大喜的日子裡,依舊是笑不露齒,大方得體,如一棵筆直通透的芝蘭玉樹,

玄淩微微含笑,道:“淑媛說得很在理,朕也是操心太過了,不是冤家不聚頭,朕隻看他們倆那一日呢,”說罷,眾人都笑了起來,平陽王直羞得麵紅耳赤,

平陽王玄汾如今二十二歲,先皇諸子中最幼,其生母恩嬪出身寒微,容貌既遜,性子也極沉默溫順,先皇不過一時臨幸懷上了子嗣被冊為宮嬪,然而先皇子嗣不少,是以終隆慶一朝她也不過是在嬪位,直到先皇薨逝後才按祖製進為順陳太妃,因著順陳太妃的出身,玄汾自幼便由早年喪子的莊和德太妃撫養長大,順陳太妃出身既低,莊和德太妃也不得寵,宮中勢利,難免有幾分看低這位小王爺的意思,是而玄汾雖然年輕,眼角眉梢卻頗有自強自傲的堅毅之氣,

我喟歎,想起來,玉姚和玉嬈也不小了,玉姚已經二十一,玉嬈也十六了,遠在川蜀之地自然尋不到合意的夫婿,然而聽爹爹和玄清隱隱約約提起,玉姚經管溪一事大受折辱,竟也是心如死灰,不肯再嫁了,我再看身邊的浣碧,見她終身如此耽擱,也愈加怏怏,

皇後在今晚如擺設一般,雖然身份最尊,卻一整晚端坐不語,此刻她端正容色,淺笑盈盈,“皇上隻關心著兩位皇弟,也該著緊著自己的事才是,”說著微笑著向徐婕妤身邊遞了一眼,

盛裝的徐婕妤身側站著她的四位侍女,伺候著添酒添菜,除了赤芍一襲橘紅衣衫格外出挑,旁人都是一色的月藍宮女裝束,

皇後微微而笑,雲髻上碩大的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上明珠亂顫,閃耀出灼灼的耀目光華,“不是臣妾要笑話,皇上一晚上的眼風都不知道落在哪裡了,徐婕妤知情識禮,想必**出來的人也是極好的,若不然皇上也不會青眼有加,既然今天是這樣大喜的日子,不如皇上賞赤芍一個恩典,也了了一樁心事吧,”

既是皇後開口,更中玄淩心意,他如何不允,不覺含笑道:“皇後總是事事為朕考慮周全”

此時灩貴人業已回席,胡昭儀眉毛一揚,“咯”地一笑,“表姐好賢惠,”

玄淩微微不悅地咳了一聲,皇後卻絲毫不以為意,隻低眉含笑道:“為皇上分心是臣妾應當的,”皇後似想起什麼,目光徐徐落定在徐婕妤身上,緩緩道:“赤芍到底是你的人,還是要你說句話的好,”

徐婕妤麵上一陣白一陣紅,起身低頭道:“皇後做主就是,”

皇後擱下筷子笑道:“這話就像是不太情願了,你的宮女總要你點頭肯了才好,否則本宮也不敢隨便做這個主,”

玄淩忙笑道:“燕宜是懂事的,朕遲遲未開這個口也是怕她生氣傷了胎兒,緩一緩再說也是好的,”玄淩的話甫出口,赤芍早就漲紅了臉,委屈得咬緊了嘴唇,隻差要落下淚來,

皇後和顏悅色道:“身為天子妃嬪,這樣的事遲早誰都會碰上,能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眾人的目光如劍光一般落在徐婕妤身上,她緊緊抿著嘴唇,臉色微微發白道:“是,臣妾也覺得很好,謝娘娘為赤芍做主,”

玄淩鬆一口氣笑道:“去拿朕的紫檀如意來賞婕妤,”李長忙應了去了,

皇後又看赤芍,“還不趕緊謝恩,”赤芍喜得有些怔怔的,到底還是桔梗扶著徐婕妤先起來謝了恩,又叫赤芍分彆給皇帝、皇後和舊主徐婕妤磕頭,按著祖製進了更衣,又叫開了擁翠閣住進去,因赤芍本姓榮,人前人後便稱呼榮更衣,

胡昭儀在旁低低冷笑一聲,道:“主子住在空翠堂,奴才住著擁翠閣,真當是居如其人,”

此時玄清早已停了說話,看向徐婕妤的神色卻十分悲憫惋惜,眉莊亦微帶憫色搖一搖頭,朝我看了一眼,我如何不知,有了擁翠閣,隻怕空翠堂更要君恩稀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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