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誰憐我為黃花病(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9283 字 6個月前

蘊蓉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緩緩笑道:“那日安氏的宮女驚動了德妃,才致德妃在昭陽殿外受驚難產,聽聞姐姐為此在棠梨宮打了安氏那賤人,”

我呷了一口茶,道:“也是我太心急了,一心隻懸在德妃姐姐身上,”

“不怪姐姐,你瞧她素日那調三窩四的樣兒,若換做我是姐姐,可不是給一掌那麼簡單了,”她微有得意之色,“自德妃薨了之後,皇上待她也不如往日多了,”

我一笑不語,隻命槿汐打開帶來的錦紅緞盒,裡麵躺著一棵雪白飽滿的雪參,大約女子手腕粗細,參須根根纖長完整,“方才人多不便,這支千年雪參是給妹妹補身所用,但願妹妹早日為皇上產下皇子,我到時便再來為敏貴妃賀喜,”

蘊蓉眸光一黯,旋即含笑:“多謝姐姐吉言,”她低低一歎,“隻是溫太醫為了那些捕風捉影的事傷了身子心氣,否則有他加以調理,蘊蓉也能早日如願以償,”

我看了看天色,歎氣道:“原本想陪妹妹多說說話,奈何去皇後宮中的時辰到了,今日宮裡有幾樁不大不小的事情,得去回了皇後,”

蘊蓉駭笑,“姐姐搪塞我呢,誰不知表哥把宮中之事都托付給了你,隻叫她歇著,姐姐何必還去回皇後,”她笑著拉我的手,“我宮裡有皇上新賞下來的‘雲山玉尖’茶,姐姐和我一起烹茶說說話,”

我很是舍不得的樣子,“妹妹宮裡的茶自然是頂尖的,聽說今年雨水多,這‘雲山玉尖’統共才得了一斤多,妹妹就先有了,”我停一停,無奈道,“隻是她再不好,終究是宮裡頭一份的尊貴,皇上也不能不顧及她,到底從前的純元皇後是她親姐姐,太後又是朱家的人,皇上雖這麼說,我也不能太得意了,我勸妹妹一句,終究,她還是皇後,”

我臨去的語氣意味深長,胡蘊蓉不知聽進去沒有,隻由得我去了,

回宮後浣碧悄悄問我道:“小姐的勸說敏妃可聽進去沒有,”

“誰知道呢,上次那回事情一鬨,這怨已經結下了,她素日又是那般心高,”

浣碧抿著嘴兒直笑,道:“隻怕您越勸她越發上了性子了,”

言畢正巧衛臨來請平安脈,趁著請脈的間隙,我問他:“溫太醫好些了麼,”

他低聲道:“自從德妃娘娘薨逝後,溫太醫的精神一直不好,成日借酒澆愁,加著挨了那一刀受創不輕,現在身子壞得很,”他停一停,“最要緊的是從前那份心氣沒了,”

我愴然搖頭,“人去始知情深,還有什麼意義呢,你替本宮多照看他,”

衛臨答了聲“是”,我起身立於長窗前,看著窗前新開的美人蕉,一芭一芭輕柔舒展,淡然道:“溫實初這一來,如今本宮身邊可以信任的太醫唯有你一個了,”

衛臨躬身道:“娘娘抬舉,微臣必當儘心竭力,”

我頷首,“你有此心最好不過,本宮也不會虧待你的,過兩日叫溫實初來為四皇子請平安脈,”我著意低語,“你曉得輕重的,”

他答允了“是”,轉身告辭,

看見溫實初形容之時,我幾乎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樣溫厚平和的一個人,竟憔悴到了這分地步,他麵色憔悴,眼窩深凹,瘦得竟脫了形,他本是傷重初愈之人,渾身竟散發著一股濃烈的酒氣,熏得人倒退開幾步,

我見他如此,念及眉莊之死,還未語,淚便先落了下來,

我喚過槿汐端了清水來,親自為他潔麵梳洗,又把他發髻鬆開,用梳子一一篦過,叫槿汐取了套乾淨衣裳為他換上,這是我第一次為溫實初做這些事,或許是感念他能讓眉莊走得平靜喜樂,或許是因為我的愧念,平生第一次,我覺得,他像是我真正的親人,

梳洗罷,人已清爽許多,但那種從身體發膚裡散發出來的如秋葉蕭索的氣息,卻是怎樣也洗之不去了,

我不禁傷感,摒開眾人,隻讓槿汐抱了予潤來送至他懷中,含淚道:“你抱一抱,孩子已經重了好些了,”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輕輕吻一吻熟睡中孩子粉紅的臉頰,顫聲道:“皇子健康無虞,多謝娘娘悉心照顧,”

我搖頭道:“本宮再怎樣照顧,終究不是他親生父母,”我憐愛地看一眼潤兒,“這孩子每到黃昏時分便會大哭,不知是否在想念眉姐姐,可憐這孩子非哭到聲嘶力竭不肯停,怎麼哄也哄不住,”

他神色悲戚,“可憐他小小年紀便要經受這喪母之痛,”

我愛惜地撫一撫他的小臉,“你若常來看看他,抱抱他,或許潤兒會好很多,”

他滿麵淒涼,緩緩道:“那日眉莊入棺,我把我的玉壺悄悄放進了她隨葬的葬品之中,或許很早以前我就該給她的,是我自己不明白,以致她抱憾那麼多年,這輩子,總是我對不住她,”

我柔聲勸慰道:“姐姐已經長眠地下,難道你還要終日醉酒麼,姐姐雖去了,但潤兒還在,你總要為他打算,宮中嫉妒這位皇子之人不少,即便我拚儘性命也實在不敢擔保能守得他終身平安,實初哥哥,他終究是你的……”

他立在窗台邊,明亮的日光照不透他身上的黯淡,幾束花葉殘影落在他瘦削的身上,越發顯得神情蕭索,“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在我懷中停止氣息的那種感覺,嬛妹妹,守護你已經成了我的一種習慣,習慣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但是對眉莊,她在這深宮裡的每一分寂寞和執著,我都清晰地感同身受,她等著我,就像多年前我一直等著你一樣,所以我已打算向皇上請旨,去為她守梓宮三年,”

我歎道:“那麼潤兒呢,你都不管潤兒了麼,”

他抱著孩子,眸中儘是慈愛與愧懟之色,“他三歲前我會每月三次來為他請脈照料,三歲後……若他有半分像我,我便打算去為她守妃陵,等將來她入陵後再守她到死,絕不能讓旁人有一絲疑心而害了他,”

“我明白,隻是實初哥哥,逝者已去,生者活下去擔當一切,你好好活著,姐姐九泉之下才能有所安慰,”

他身子一震,不知聽明白了沒有,他隻久久抱著潤兒,留給我一個蒼涼的背影,

次日,溫實初以“奉德妃身孕不周致德妃血崩而死”的罪狀自請去守德妃梓宮三年作罰,他這樣的自責連太後亦不忍心,不覺出言向玄淩道:“溫實初自己受傷剛醒便去救治德妃,其誌可嘉,皇帝自己細想,害德妃受驚早產以致血崩而死的人是誰,且溫太醫乃是國手,見自己一直看護之人慘死眼前,對一個醫者來說乃是最大的打擊,現下溫太醫人不人鬼不鬼的自請去守梓宮,又是因為誰,”

玄淩隻得答複:“兒子已經杖殺了寶鵲了,”

太後仍痛惜眉莊慘死,冷冷道:“那麼寶鵲是誰的人,誰這麼不懂事不會**奴才,”

玄淩聞言不忍,更兼心疼予潤自幼無母,對陵容的寵愛也逐日淡了下來,

注釋:

(1)、崔白:北宋畫家,字子西,擅花竹、翎毛,亦長於佛道壁畫,其畫頗受宋神宗賞識,所畫花鳥善於表現荒郊野外秋冬季節中花鳥的情態神致,富於逸情野趣,崔白的花鳥畫打破了自宋初100年來由黃筌父子工致富麗的黃家富貴為標準的花鳥體製,開北宋宮廷繪畫之新風,有《雙喜圖》、《寒雀圖》、《竹鷗圖》等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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