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春時無限歌衫翠(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8941 字 6個月前

我“嗯”一聲道:“何止高興,連皇後都親自開了口要給她正二品妃位,當真是榮光無限,”

槿汐見我隻握著茶盞,沉吟道:“四個月了,怕不好動手呢,太冒險了些,”忽而一笑,“四個月了才說出來,可見她們防範得緊,”

我嘴角微微上揚,“可不是,隻見皇後今日說出這樁喜事的隆重,就知道安陵容的胎對她有多重要,”

槿汐十分明白,“皇長子到底資質平庸了些,饒是皇後請了多少博學鴻儒這樣精心**著,也不見有多大的起色,如今宮中已有四位皇子,再不是皇長子一枝獨秀的年月了,再者,安氏已被冷落許久,要自己翻身,要救她父親,樁樁件件都著落在這一胎上,”

陵容這一突然懷孕,陡然生出了多少變故,平地波瀾,叫人措手不及,又有多少人的命運,要被她腹中的胎兒所影響了,

我沉思片刻,道:“叫花宜去打聽打聽,皇上如今是否在她的景春殿裡頭,”

槿汐應了出去,過了些許時候花宜跟著進來回道:“皇上和皇後都在景春殿裡,遙遙外頭都聽得到裡頭的說笑聲呢,”

我沉著臉撥弄著護甲上的珍珠墜子,靜靜道:“知道了,叫人把這話傳到六宮的耳朵裡頭去,尤其是最後一句,傳得越熱鬨越好,”

花宜領命出去,我又喝了一口茶,轉臉問槿汐道:“這茶出得挺好,還有麼,”

槿汐笑道:“知道娘娘喜歡,備下了許多呢,”

“有就好,好好準備著,等下必定有客過來,也好請她們好好品嘗一下,”說著,起身去東殿看三個孩子,

不過一個時辰,小允子就進來稟報,端妃、敬妃和呂昭容一齊過來了,我整了整衣衫出去,三人都已經在柔儀殿了,見我出來起身要行禮,我忙攔住道:“咱們姐妹客氣什麼,何況都這個時候了,還鬨這些虛文做甚,”於是請了三人坐下,吩咐槿汐道:“去拿茉莉花茶來,這樣一路趕來,彆中了什麼暑氣才好,”說罷不免出奇,“端妃姐姐是難得出門的,今日也來了,”

呂昭容性急,道:“端妃姐姐在宮中資曆最深,今日出了這樣的事,少不得要請她來,”端妃淡淡一笑,隻是不語,

敬妃等人接過茶盞也無心去喝,隻稍稍抿了一口,憂色浮上眉梢,道:“娘娘的茶固然好,隻可惜現下也無心好好去品味了,”

呂昭容最沉不住氣,憋了片刻,“砰”一聲拍在桌麵上,頭上珠翠亦叮當作響,“各位姐姐心裡煩惱嘴上卻不說,我這個人卻眼裡揉不得沙子,安陵容門楣又低,人又狐媚,專會掩袖工讒,已經封了昭媛了還貪心不足,冷不丁蹦出來說有了孩子,竟要封妃,”

我輕聲道:“姐姐小聲些,怕人不知道你惱她麼,她正在興頭上,平白惹出這些是非來做什麼,好歹你也是淑和帝姬的生母,誰敢動你分毫,”

呂昭容怔了片刻,頹然傷感道:“我是不中用了,年紀又長,聖眷又不隆重,要不是有淑和,皇上隻怕早忘了我這個人了,當初九嬪之首給了資曆比我淺的胡蘊蓉,那也罷了,誰叫人家是晉康翁主的女兒,身份尊貴,我也沒得說,後來安陵容與我同為九嬪,又是昭媛,我這個昭容還排在她後頭,現下她驟然要封妃,以後生下了至少也要封個從一品的夫人,竟要大大越到我的頭上去了,還有我與淑和的安穩日子過麼,”

呂昭容向來不喜安陵容,兩人之間多有齟齬,本來陵容頗得聖眷,心思又細膩,呂昭容就處處落了下風,若他日安陵容淩駕於她之上,難保她與淑和帝姬沒有許多苦頭吃,也難怪要這樣氣急,

敬妃聽她說的也是實情,不覺娥眉深鎖,“她父親因賄入獄至今還沒放出來,這樣的家世實是不能封妃,到了九嬪也算是極有恩遇的了,本來就算是有身孕,不晉封也沒什麼,”

呂昭容目中驟然一亮,喜道:“三位娘娘或是現下掌著協理六宮之權,或者曾經也掌管過,咱們好好想想,先祖的成例裡頭有沒有駁回的例子,”

敬妃搖頭道:“皇後已說了是特彆破例,我也查過了,太祖粹妃梁氏本是屠戶之女,因有孕而封妃,這是現成的例,皇後便能拿來堵六宮的閒言碎語,”

端妃捧著茶盞,輕輕合著茶蓋出神,片刻道:“梁氏雖然封妃,但被廢出宮,過世也早,哪裡及得上安氏這樣好福氣,聽說,皇上現在便在她宮裡軟語安慰呢,”

我聽她語下淒婉,不禁也有些傷感,於是看了花宜一眼,知道她傳出去的話已經有了效果,

端妃自昔日的華妃慕容世蘭死後,才漸漸涉足宮廷往來,也有兩年掌管著協理六宮的大權,隻是到底身子不濟,隻得也推諉了,不想自她身體略有起色之後,玄淩也頗為憐惜她,雖然甚少有枕席之歡,但也常去看望,如今想起安陵容多年聖寵不衰,如今又有了孩子,難免自傷身世,

敬妃與呂昭容麵麵相覷,呂昭容到底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道:“狐媚,”

我慢慢摸著手腕上的那一彎珊瑚珠串,推心置腹道:“彆人也就算了,端妃姐姐是最早進宮侍奉皇上的,論起資曆來比當今的皇後還要早上兩年,這宮裡無人能及,敬妃姐姐曾為皇後協理六宮,也是有大功勞的,呂姐姐的淑和帝姬是帝姬中年齡最長的,自然身份尊貴,安氏雖然有寵,但終究資曆不及三位姐姐,可如今皇後已經親口提了出來,這樣大的臉麵,也可見安陵容得皇後的憐惜了,想起來她這個昭媛,也才新封了一年呢,”

端妃不經意地撥著衣襟上一枚祖母綠彆針,漫然道:“這些年,皇後明裡暗裡對她的眷顧真是不少,”

呂昭容道:“可不是,端妃娘娘在這個位置上少說也有二十來年了,竟從未再晉封過,真真是笑話,敬妃娘娘的妃位也還是乾元十四年春天的時候晉封的,如今也有七八年了,皇後竟也從未提過一句要賞什麼的話,我是更不必提了,也不見皇後賞下這份恩典來,”

敬妃連連搖頭:“罷了罷了,咱們也不求她什麼恩典,”

我歎道:“也是委屈幾位姐姐了,我協理六宮本該多為幾位姐姐向皇上進言的,隻是我剛生下皇子與帝姬就被奸人誣陷,受了多少零碎折磨姐姐們也是親眼見到的,此後皇上雖然不再追究,也依舊寵愛,可是我不得不存了一萬個小心,哪裡還敢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呢,”

敬妃回首往事,也是欷歔:“當時的情形,我們都覺得冤枉,皇子怎麼可能是彆人的呢,結果鬨出多大的笑話,要不是因為這個,皇上也不會冷落了皇後,終究是她自己的不是,我們也才瞧出來皇後對你的心思,”說著歎息了一句,“我們竟全是一堆糊塗人,人家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了,才知道消息,若皇後今日不當著皇上的麵說了出來,我們竟都還懵懂不知,被人蒙在鼓裡呢,更叫人覺得她心機深沉,”

端妃牽過近旁小幾上一脈雪白荼蘼輕輕一嗅,道:“你才曉得麼,與她相處了這麼多年,種種事端串連起來,有多少可讓人後怕的,”說著望向我,“今日在昭陽殿,哪幾句話她是指著你說的,你自己可要明白,”

呂昭容忿然道:“愨妃到死也是個糊塗鬼,誰又會像她一樣,愨妃是有皇長子的,如今有皇子的,不就是……”她到底明白,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冷笑,“要是愨妃還在世,知道安陵容如今這樣得意風光,要與她這個皇長子的生母並立於後宮,隻怕也要氣死過去,”

端妃倚在蹙繡桃花椅枕上比畫著蔥管似的纖長指甲,“皇後今日還說六宮妃位多懸,妃位多懸不也是她多年來的意思麼,如今四妃隻有淑妃你一位,夫人之位也空著,三妃已足,倒要破例再加上個安陵容,隻怕這會子敏妃正氣得在宮裡發恨呢,”

六宮妃位多懸,我腦中驟然有閃電耀過的明亮之感,身上一陣輕快,唇角無聲無息地輕揚了起來,果然,這可是咱們這位尊貴無上的皇後娘娘親口說的,

敬妃凝神片刻,道:“安陵容的事是誰也沒想到,她身蒙皇寵這麼多年,都沒有過一星半點懷孕的跡象,誰都以為她是不能生的,誰知冷不丁就有了,還有了四個月,真是出人意料,這一來,竟要跟我和端妃姐姐比肩了,隻怕……”

“隻怕將來若生下孩子成了夫人,那麼協理六宮的大權就得分一杯羹到她手中了,”我接口道,

敬妃雙目倏地一睜,很快垂了下去,端妃端起青花纏枝的茶盞,長長的半透明指甲輕叩茶盅的蓋子發出叮當清音,她的優雅目光狀似漫不經心地一掠,方才悠悠地道:“誰叫咱們沒有福氣,總也生不出個孩子,隻能眼睜睜看著人家越過咱們去了,”

我靜聲道:“她既然懷上了,那就一步一步應付著吧,她承寵這麼多年,忌恨她的人可不少呢,”

敬妃輕柔一笑:“是呀,到底也還有六個月才生,這六個月也是個未知之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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