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花動拂牆紅萼墜(上)(2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7525 字 6個月前

我趁他不注意,輕輕彆過臉去,悄悄是去眼角的淚珠,溫實初見機道:“皇上,娘娘該服安胎藥了,”

玄淩笑道:“難得你肯來照顧淑妃這一胎,朕也放心了,方才朕看你在這裡還唬了一跳,還以為淑妃的胎有什麼不妥當,”

溫實初笑道:“正是因為小皇子太強健了,微臣才不能不來,否則娘娘從此便不必安睡了,”

玄淩接過他手中烏黑的湯藥,一勺一勺小心喂到我唇邊,柔聲叮囑了許多,我婉轉求懇道:“臣妾有孕後便少走動,太醫也叫精心養著,實在悶得慌,”

玄淩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如果朕沒有空閒,你大可請德妃她們多來陪你,即便你要請皇後,朕也讓她來就是了,”

我笑著睨他一眼,“皇後是什麼身份,怎能臣妾一請就來,皇上說笑也太輕易了,”

玄淩為我仔細拭去嘴角藥汁,“隻要你喜歡,沒有什麼不可以,”

十月秋風漸起的時候,我下腹的墜脹感愈加嚴重,為了掩飾我的虛弱氣色,槿汐每日必須得花上兩三個時辰為我妝飾容顏,才能顯現出太醫一貫所言的“身子強健,胎氣無恙”,

這一日金風送爽,恰巧西越進貢來一枝三十餘尺高的珊瑚,玄淩高興之下便送到了柔儀殿給我把玩,我也不覺納罕,“宮中珊瑚並不稀罕,但大多是五六尺高的,十尺以上已經罕見,何況是這樣高大完整的珊瑚呢,”

玄淩很是得意,“正因為罕見,所以想來想去隻有放在你的柔儀殿最合適,與朕的布置相得益彰,否則放誰的宮裡都是突兀了,”

我笑吟吟依著他,“這樣好的珊瑚臣妾一個人觀賞也可惜了,宮中妃嬪聞得有這樣的稀罕物兒,隻怕都很想看呢,”

他吻一吻我冰涼的額頭,笑道:“朕知道你喜歡熱鬨,不如請合宮嬪妃一同來柔儀殿觀賞,”

我撫摸著赤色珊瑚流光溢彩的枝椏,歎氣道:“好好一樁事便給皇上弄得不好了,若臣妾廣發邀請,旁人興許要揣度臣妾恃寵生驕,借了皇上的恩典炫耀呢,反倒叫人說閒話,而且皇後如今不愛出門,旁人請她她都要推托的,若皇後不來呢,終究也是不合適,”我擺手道:“算了算了,何必為臣妾的興致生出許多不圓滿來,”

玄淩怕我生氣,忙擁過我道:“你若喜歡,朕請她們來就是,朕在這裡,皇後必定也會來,便再無不妥了,”

我笑,一壁也輕輕歎息,“要皇上費心了,”我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指尖殷紅的蔻丹如一簇簇跳躍的火苗,即便閉上眼,那抹殷紅亦閃爍在眼前,無可逃避,

三日後暮色深沉之時,玄淩在柔儀殿大宴後妃,同賞珊瑚,皇後之下,這兩年來頗有寵幸的嬪妃一一到場,連被玄淩要求靜心思過的榮嬪也精心打扮,著了一身清新的粉藍團繡煙霞紫芍藥宮裝前來,

我是東道主,自然也是盛裝出席,一襲瑤紅色攢心海棠吉服深淺重疊,月白“蝶舞雙菊”抹胸,底下桃紅底色繁複華麗的蹙金線長擺鳳尾裙拖曳於地,燦色宛若眼前無數女子豔麗笑靨,遠山眉仿似水墨輕煙畫意盎然,襯得星子瞳仁明亮如醉,眉心中一點金箔剪成的金菊花鈿上綴著赤紅寶石更是閃耀奪目,映著兩腮的磨夷花胭脂撲成鮮妍的“桃花妝”,宛若春日桃花一瓣一瓣盛開在麵上,如此盛裝打扮,再也無人可看出我妝容底下的虛弱失色,

庭院中秋菊深淺叢叢,開在宮燈如星裡暈染開無限春色,火紅、粉白、淡黃、橙橘、瑰紫,各擅其美,柔儀殿外青鬆與紅楓交映成輝,蒼翠與嫣紅交錯林立,似一卷斑斕錦緞華麗鋪陳,無比壯美,比之春花爛漫的景色更加動人心弦,

一眾妃嬪圍著珊瑚評頭論足,嘖嘖稱趣,連一向自矜的胡蘊蓉亦不由笑言,“從前隨父親去看東海漁民進貢的珊瑚,枝椏光潔完整,顏色通體均勻,雖然隻有十餘尺高,亦是人人稱奇,夾道觀看,”

皇後執了一杯“竹青”緩緩飲下,笑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彼時蘊蓉的父親還是先帝的寵臣呢,”

胡蘊蓉原本滿麵笑靨,聞言不覺放沉了麵色,家門之變,父親的官途隕落,彼時年幼的胡蘊蓉未必不知,所謂世態炎涼,即便身份高貴如她,想必也曾經飽嘗,她微微冷笑,矜持地抬起下巴,“這樣華美的珊瑚,勻稱完整更勝我當年所見那株,更何況高三十餘,顏色深赤通透,世所罕見,到底淑妃榮寵深重,不是旁人所能比的,”

她的目光冷冷自皇後麵上橫過,複又再玄淩身邊坐下同飲,這一夜所飲的酒大多出自皇後珍藏,她得玄淩所邀,不欲壞了他興致,更拿出兩壇珍藏多年“水仙陳”,顏色清澈如掬養水仙的清水,氣味清甜如盛開的水仙,入口綿甜,後勁卻極大,與我所製的“梅子釀”一同入口,更是酒力驚人,

貴妃體質不宜飲酒,德妃飲了幾口,問起皇後配製酒石的事,又是當做趣話連篇累牘,榮嬪甫被解了禁足,更依在玄淩身邊連連勸酒不已,

今夜月色淺淡如霧,縹縹緲緲如乳似煙,歌台舞榭,一片笙歌燕舞,月色亦就此醉去,何況人哉,

腹中的痛楚隱隱頂上胸臆,再難忍耐,留意過去,玄淩已經酩酊大醉,蘊蓉與榮嬪酒意深沉,一個伏在他手臂上,一個靠在他肩上,貴妃已經告了體力不支,陪著有孕的沁水和倦怠的貞妃早已回去,其餘嬪妃多半也有了醉意,清醒的幾個也隻顧看著歌舞嬉笑不止,隻有朧月十分歡快,笑著跑來跑去,

滿目霓裳羽衣,一派笙歌管弦,我目光飄然漸移,直到,觸到那一雙寒潭深水似的沉靜雙眸,那道幽深目光,似蘊了戾氣的冷箭,緩緩抵達我麵前,

我強忍著腹中下墜的冰涼疼痛,仿佛酒力不支,輕聲喚:“槿汐……”槿汐亦未聽見,她與宮人在殿外準備飲宴的酒菜,我隻好懇求似的喚那雙眼睛的主人,“皇後……”

她斂衣起身,緩步踱過來,俯身和緩道:“淑妃怎麼了,”

“許是服食了寒涼的食物,腹中有些不適,”我蹙眉,低聲呻吟,

她略一思忖,揚聲喚過槿汐,“扶你主子進去歇息,”

眾人皆醉,皇後不能不陪伴我進去,免得失了皇後應儘的職責,我足下無力,腳步綿軟,槿汐好容易扶了我進內殿躺下,已經是氣喘許許,汗水淋漓,我一手扶住床欄,一手捂住肚腹,無力喚道:“槿汐,我腹中很不舒服,”

槿汐手忙腳亂,茶水倒了一半,趕緊來幫我撫摩著小腹,冷汗涔涔滾落,洗去麵上嬌豔妝容,露出敗似棉絮的神色,槿汐嚇了一大跳,急得臉都白了,“娘娘,娘娘,”

我惶亂地揮著手,“快去,快去召太醫,”

槿汐來不及喚彆人來服侍,急忙往外跑去,我腹中痛得如萬箭鑽心一般,那種寒涼的感覺,似冬夜寒霜自足底慢慢浸潤上身體,“皇後……”我死命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我好痛……”

皇後見我痛得死去活來,滿手冷汗滑膩握住她的手不放,極力掙開我的手向後退去,“淑妃,你先躺下,本宮拿水給你,”

我的手全是冷膩的汗水,手心一滑,隻聽“砰啷”一聲,無數血氣儘往我頭上衝來,疼痛似滔天巨浪吞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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