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玉樓歌斷碧山遙(1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6068 字 6個月前

我驟然大驚。心像是被一隻強勁的手用力生生拽到胸口。滿心滿肺裡扯出那種被強力拉扯的痛楚和驚懼來。

他終究是猜疑了。這樣一步一步引著他走入甕中。證實他對我情意無假。

玄淩微眯著雙眼。漏出幾分凜冽的殺機。“你若不肯說。朕來回答你。方才朕命你候在殿外。無詔不得入內。你一向很聽朕的話。也很謹慎小心。可是為何一聽到朕允許淑妃和親你便貿然闖殿。你一向對朝政甚少注目。隻做個悠閒王爺。你也知道朕一向不喜歡親王領兵。你還要為她提出向朕領兵權抗衡赫赫。”他冷笑一聲。那聲音像極了欲撲向獵物的猛獸。“朕想起來了。當年你也曾為淑妃的兄長上書請奏。果然還是為了她。今日……你連自己的妻兒也不顧。隻撲過去救淑妃。朕沒有瞎了眼睛。淑妃被人熊所迫的時候你那種奮不顧身的焦急。你救下他後那種欣慰。朕看得一清二楚。朕隻恨自己從前瞎了眼睛。不曾看出你們二人的私情。若不是方才你這樣闖殿。朕還不信旁人所言。說你們二人午後在宮中私會。嘿嘿……”他的笑帶著森森殺機。“是朕從前懵然不知。”

我額頭有涔涔的冷汗滑落。那樣冰涼一滴。倏然滑落到頸中。竟不覺得涼。方知原來自己身上也早已駭得涼透了。

玄淩大怒之下力氣極大。他一把反過我的手腕緊緊抓住。連連冷笑道:“你很好。”我痛極了。手腕被他抓著的地方浮起一圈妖豔的紫色。我隻咬著唇不敢出聲。

玄清麵色微微發白。然而他再沒有看我。隻是迎著玄淩咄咄逼人的目光。以平靜相對。突然這樣安靜。時光被緩緩地拉長了。拉得那樣長。成了一條細細的線。極堅韌的。一圈一圈繞在我們之間。瞞了那麼多年。擔心了那麼多年。日日夜夜害怕被知曉的事終於清晰地橫在我們麵前。

我顧不得手腕的疼痛。望著玄清和玄淩的目光。腦中轟然鼓噪著無數奇怪的聲響。仿佛是無數器樂在耳邊狂亂的喧囂著。所有的思想一掃而空。腔子裡憋著一口氣。隻空空地想著。“無論他怎樣說。玄清。我們不能承認。。不能。。”

“皇兄誤會了。”他神色寧和。仿佛玄淩口中字字誅心之語與他並無相乾。“臣弟一向輕縱無禮。難怪皇兄疑心。可是淑妃一向謹守宮禮。若非與臣弟結尾姻親。連一語相乾也無。”他肅然道:“臣弟適才闖殿的確失禮至極。但臣弟乃大周子民。不忍見大周蒙赫赫要挾強求之辱;臣弟雖然無能。但枉受親王俸祿。不能不思為國效力。即便皇兄垂愛。得儘士卒之力亦心甘情願。而為淑妃兄長求情之事。皇兄當年亦嗬斥過臣弟。指責臣弟不應為罪臣多言。其實當年平定汝南王禍患時。臣弟已與甄珩惺惺相惜。深覺他人品不至管路所告一般。”他說到此微微沉吟。似在思量該如何啟齒救我之事。玄淩隻是微含冷笑。等他說話。終於。玄清抬起頭。平和目視玄淩。“臣弟並非不顧妻兒。而是玉隱與予澈皆遠離熊羆。相當安全。而四殿下。是惠儀貴妃唯一一點骨血。宮中嬪妃無數。臣弟最敬重惠儀貴妃。”他目光仿佛無意一般掃過我。複又平靜如初。“臣弟當年在太後宮中曾與惠儀貴妃有過一麵之緣。惠儀貴妃侍奉太後勤謹。得閒時問了臣弟一句。天氣漸涼。不知太妃在何處修行。身子可安好。過後不久天氣愈涼。惠儀貴妃命侍女采月贈臣弟一件棉袍帶與母妃。臣弟感激之餘亦不免驚詫。後來才知惠儀貴妃慈心。那棉袍不止母妃有。連父皇當年身邊隨侍的更衣太嬪皆有。太嬪中無子無女終老之人甚多。惠儀貴妃一一顧及。臣弟敬重之極。”

玄淩麵色稍緩。卻仍不減狐疑之色。隻淡淡道:“是了。舒貴太妃在宮外修行。不比朕當年與母後在宮中能日日相見。”他語氣冷一冷。“難為你思母之情。”

玄清道:“惠儀貴妃一顧之恩。臣弟不能不報。更不能見皇兄與貴妃唯一血脈有險而袖手旁觀” 。他微微一笑。“臣弟還有一層私心。玉隱跟隨淑妃多年。若淑妃有不測。玉隱必定對臣弟怨恨之致。”

玄清徐徐笑了。笑得那樣淺淡。好像初秋陽光下恬然舒展的一片枝葉。“抱歉。就皇兄失望了。您方才說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臆想而已。臣弟也很高興。皇兄這樣臆想誠然是對臣弟不公。卻是真的很在意淑妃。”他垂衣拱手。口氣是對我無比的尊崇。“恭喜淑妃。”

他望向我的時候。恰如一個親王對寵妃應有的神色。溫文爾雅的樣子。禮貌的措辭保持著無懈可擊的距離感。

心裡有酸楚和欣慰的翻疊交錯。仿佛被撕開的傷口被人撒上鹽。痛雖痛。卻知能凝結傷處。我的眼前有滾熱的白霧翻湧。他的麵孔漸漸模糊。但是我知。我都知。要他說出這樣的話。要他在玄淩麵前說出玄淩幾多在意我而恭賀我。是如何在他心中一刀一刀割下傷痕。

玄淩目光稍稍溫和些。隻是語氣依舊冷峻。如他手上的力道一般。並不放鬆。“你若顧忌隱妃。便不該與淑妃在宮中私會。若隱妃知道。該當如何疑心呢。”他停一停。“朕前日耳朵裡落了些閒話。仿佛你與隱妃有些不睦。情分冷淡。”

他挑一挑眉。“臣弟自然知道不該與宮妃私下相見。但臣弟確是有要事詢問淑妃。此事事關靜嫻……”

“是關於靜妃……”

我幾乎是與他同時脫口分辯。玄淩麵色一沉。玄淩不等他講完。隻是居高臨下乜著我。“淑妃。清河王說得夠多了。朕想聽你說。”

我不動聲色地泯去淚意。端正跪下。卻不避他的目光。“六王冷落隱妃其實自靜妃死後便如是。玉隱每每傷心告知。卻也說不出是何道理。臣妾身為玉隱之姐。不能不為她擔心。今日王爺遇見臣妾。也曾欲言又止。臣妾擔心不過。再三追問。王爺才肯吐露一二。且從前府中兩位側妃總有些不睦之處。國公府想必也有些閒言碎語。王爺便覺得靜妃之死有些蹊蹺。臣妾主理後宮。當日之事又是眾人親眼所見。不能這般冤屈了玉隱。所以為此勸解王爺平息對玉隱的疑心。”我轉而悵然。“其實夫婦之間這般疑心又有什麼意思。臣妾身為旁人再多勸解。終究也是枉然。”

玄清長眉一軒。“至於與淑妃私會之事臣弟不敢苟同。不知是何人於皇兄麵前嚼舌。淑妃開解過臣弟不久。玉隱也出來尋臣弟。臣弟與她將話說清便也無事了。”

我眼中微蘊了淚意。“方才臣妾與王爺異口同聲。皇上該知臣妾並未與王爺串供。”我俯身垂泣道:“臣妾不怕為大周受些折辱。但前有溫太醫之事。今又事涉王爺。臣妾實在不能不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麼。”他淡淡一笑。“朕曾有一轉念的疑心。老六因小像一事而娶隱妃。那張小像的確與隱妃相似。但若說像你也無不可。若那張小像真是你的。而隱妃又李代桃僵。朕真不敢想下去了。”

“皇兄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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