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換香餘恨人斷腸(1 / 2)

後宮甄嬛傳 流瀲紫 9926 字 6個月前

於是。便無話了。我默然。他亦不作聲。仿佛就這樣可以這樣一直沉默下去。殿外隱約起了一兩聲悶雷聲。潮濕的意味更盛。最後還是玄淩先開了口。仿佛是淡淡一句閒話:“才春天裡。這天氣真是悶熱。”這樣無關痛癢的一句。

我於是含笑起身道:“對了。方才燕宜妹妹讓小廚房燉了上好的參湯來進上。臣妾伏侍皇上嘗一嘗吧。提神補氣是最好不過的。”

於是取小銀匙試了試溫度。方送至他嘴邊。

玄淩喝了參湯。精神略好些。便倚在枕上與我閒話。揀要緊的政事問了兩句。他頷首道:“你處理得甚好。”

我依舊恭恭謹謹垂首。溫婉道:“臣妾愚昧。跟隨皇上看了幾年折子。聆聽聖訓。才稍稍懂得些皮毛。還是離不開皇上的聖明。”

他似乎是誇讚。“你的聰明慧黠。是不消說的。否則朕再怎麼扶持你。你也走不到今天。”

手腕上的金縷石榴石手鐲映在羊脂白玉碗上映出豔麗的瑩然光輝。一搖一轉。我道:“臣妾應對之間力不從心。一切大事還要皇上來做主的。所以請皇上一定要保重龍體。儘快康複。”

他微微笑著。目光似乎膠凝在我身上。“一定。不隻是為了你。也為了咱們的涵兒。”他轉了轉頭。問:“涵兒沒跟你過來請安麼。朕也有兩日沒見他了。”

我心頭一震。慢慢舀著參湯道:“早起就過來請安了。隻是皇上睡著。就沒敢進來打攪。”我笑盈盈道:“這個時辰該跟著師傅在習字呢。男孩子家難得肯靜下心來好好寫幾筆。涵兒也天天念叨著。要多見一見父皇呢。臣妾等下就讓人打發他過來。”

玄淩頷首道:“難得他有這份孝心。隻是習字讀書上也不能馬虎了。你要好好督促著。咱們父子情分。也不在這一時片刻上。”

玄淩刻意在“父子情分”四字上咬重了音。目光有意無意掃到我臉上。

我啟唇笑道:“是啊。父子倆的心性是最相像了。聽師傅說起。涵兒也和皇上一樣喜歡讀《楚辭》呢。”

這樣敷衍過去。我似想起一件極難開口的事。躊躇道:“有件事臣妾十分為難。與貴妃、德妃幾番商議不下。還請皇上拿個主意。”

他“唔”了一聲。懶洋洋道:“有你也拿不準的事情麼。說來聽聽。”

我歎了一口氣。蹙眉道:“貴妃與德妃久在深宮。見多識廣。本也不難辦。隻是這件事事關皇家體麵。臣妾不得不請皇上的旨意。本來皇上抱恙。這件事是不該說的。”

我如此欲言又止。玄淩自然被我問得疑心上來。皺了皺眉毛。道:“你說。”

“景昌宮的孫才人與侍衛私通。已經被德妃扣在她自己宮裡禁足。如今隻等皇上的旨意。看怎麼處置。”

我說得並不委婉。話音乾脆利落。不帶一絲感情。刀劈斧削一般貫入他耳中。

玄淩臉色驟然大變。仿佛不可置信一般。聲音瞬間嘶啞了。“你說什麼。”

這幾年新進的妃嬪之中。孫才人機敏俏麗。頗得恩寵。隻是玄淩這幾月都在病中。自然無暇顧及了。

皇帝才一病。平日裡的寵妃就迫不及待與人私通。分明是把他當個將死的人不放在眼裡了。身為九五至尊。玄淩如何能不勃然大怒。激憤不已。

我聲氣平平道:“孫才人與人私通。請皇上示下看如何處置。”

玄淩幾乎暴怒起來。臉色鐵青。如暴雨驟來。他的手突然用力一揮。打到我手中的湯碗上。洋洋潑了一地。我顧不得去擦淋漓的湯汁。慌忙跪下道:“皇上息怒。”

他極力平息著胸中的怒氣。克製著道:“你起來。不關你的事。”

我泫泫欲泣。“是臣妾不好。不該告訴皇上的。”

他的手用力拍在榻上。可惜身子發虛。拍得並不響。怒道:“什麼不該告訴。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給朕一五一十說來。”

我極力撫著玄淩的背脊勸他息怒。一邊娓娓道來:“那人本是孫才人在閨閣時就相識的。想必是兩情相悅。。不。是早有苟且。孫才人入宮之後。那人必是賊心不死。才想方設法混入宮中當了名侍衛。以期得會與孫才人。他們素日如何來往臣妾並不知曉。隻是前日夜間。德妃與欣妃向皇上請過安後已經極晚。於是各自回自己宮中去。不想經過孫才人的景昌宮時。聽聞牆內花叢中似有異聲。。孫才人的景昌宮本就偏僻。本來那個時辰是不會有人經過的。隻是欣妃要送德妃回去才偶然擇了那條路走。也是合該事發。原本以為是哪個宮的內監宮女不檢點。德妃協理六宮。自然是要整肅宮闈。容不得這樣的事。於是兩人帶了宮女進去。不料在紫荊花叢下。衣衫不整的竟是孫才人與那個狂徒。二人正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德妃當時就驚住了。忙扣下了人。遣了欣妃趕至臣妾宮中稟告。”我看一眼玄淩愈加惱怒的神色。小心翼翼繼續道:“臣妾自掌管六宮以來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更是聞所未聞。匆忙趕去時兩人還被扣在紫荊花叢下大汗淋漓。孫才人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掛在那狂徒的腰帶上。。千真萬確是抵賴不得了。隻得讓人先把孫才人禁足。把那狂徒押進了‘暴室’。”

孫才人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掛在那狂徒的腰帶上。。這是何等香豔的場麵。果然玄淩聽到我說這幾句時。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要破裂一般。

我越儘責說得詳細。於玄淩來看。更是細致入微如同耳聞親見。曆曆在目。叫他一閉上眼。腦中都是我所述情景。不得安寧。

透明至幾近純白的鮫綃帷幕被風吹地糾纏在一起。直欲飛卷。外頭的雷聲更大了。窗台上一盆細翠的文竹被貫進的風晃得搖搖欲墜。我起身去關上長窗。雷聲隱隱被隔在殿外。氣氛更是壓抑。

玄淩久久不語。胸口氣息激蕩。起伏不定。他恨聲道:“那個狂徒。。是什麼人。。”

我依依道:“這樣的狂徒不值一提。免得汙了皇上的耳朵。”

玄淩隻簡短吐了一字:“說。”

我仿佛極難啟齒的樣子。偷偷覷著他的神色道:“是個侍衛。其貌不揚。很是不堪的樣子。聽說家境也不好。是個市井之徒。並無官爵。”

若是清秀瀟灑的翩翩少年。或是才子英雄。隻怕玄淩還好過些。綠雲蓋頂本是男人最難堪的事情。偏偏君王寵妃。卻與個不能和他比上分毫。極猥瑣卑賤極不如他的男人私通。不知此時玄淩心中是如何激怒欲狂。

我察言觀色。知他已經怒到了極點。輕輕道:“此事如今鬨得人儘皆知。臣妾與貴妃、德妃都不敢擅作主張。隻能請皇上示下。”我又追問一句:“皇上可要下手諭。”

“人儘皆知。。”玄淩怒不可遏。額上青筋暴起。“如此不知羞恥的兩個賤人。如此汙穢之事。簡直玷汙了朕的手諭。你去傳朕的口諭。。”他眼中閃過一絲雪亮的凶光。乾乾脆脆道:“殺。五馬分屍。”

他這樣顧及顏麵的人怎麼會肯下手諭明白宣詔自己的恥辱。於是隻恭敬著道:“臣妾領旨。自會處理得當。皇上好好歇息吧。”我滿麵自責。委屈著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沒能為皇上打理好後宮之事。才會有今日之亂。讓皇上著惱了。都是臣妾無用。”

玄淩抬一抬手。“愛妃起來。你要為朕批閱奏章知曉朝政。又要照顧膝下四個孩子。已是自顧不暇。”他憤道:“貴妃、德妃與貞一夫人也是無用之輩。三個人也看不住後宮。白白居這麼高的位份。”

我不免為三人委屈。說道:“皇上這話可錯怪了三位娘娘。端貴妃向來身子孱弱。隻一心在通明殿為皇上住持祈福。儘心竭力;又貞一夫人本就是不好事的。自皇上病來。接連幾日在顯陽殿照顧皇上龍體。不可謂不辛勞;德妃又要照顧幾位帝姬皇子又要料理後宮的千頭萬緒。也極是費神。畢竟後宮雖是瑣事。但件件都要親力親為。哪裡防得住小人添亂呢。臣妾回去。必定好好訓導她們。嚴肅宮紀。”

玄淩聞言也頗有些憐惜。緩緩道:“也難為你們了。朕一病下。都要你們幾個弱女子操持擔待。皇子們又小。”

我溫言道:“為了皇上。什麼都是應該的。隻盼皇上的身體儘快好起來。臣妾們也就安心了。”

如此幾句。我重又斟了茶。正好言好語安撫玄淩躺下。忽聽得殿外有喧嘩聲。我不由得微微蹙眉。柔聲道:“不知外頭什麼事。臣妾去瞧一瞧。”

他隻有點頭的力氣。道:“去罷。”

我正一正妝容。開門出去。正色道:“什麼事。”

卻是康嬪在外急著要請安。因有我的吩咐。李長便不肯放她進來。她見是我出來。手忙腳亂屈膝下去規規矩矩行了個大禮。道:“皇貴妃娘娘如意金安。”

我剛入宮時。康嬪史氏尚是美人。早早就失寵了。隻是與我幾月的同住之誼。後來玄淩進封諸妃。也個了她一個“康貴人”的名位。十餘年下來。她在宮中也是個老人了。雖早已沒了皇帝的恩眷。但資曆卻在。慢慢也熬到了嬪位。

我素來不太喜歡她。又在煩心中。於是神氣便不大好。隻淡淡道:“你怎麼來了。”

她的神色有些急切。卻也喜孜孜的。似有什麼天大的好消息。見我問上來。忙歡歡喜喜道:“啟稟皇貴妃。臣妾一是來向皇上請安。二是來向皇上和娘娘賀喜的。與臣妾同住宮中的汪貴人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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