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慢慢轉身,他看見穀老板的兩個保鏢變成了長滿黑毛的大狗,從嘴巴伸出的犬牙上沾著衣服碎片和肉渣,他們眼中沒有任何人性,脖頸上還套著用錢做成的項圈。
“異化了?”
保鏢在神龕主人眼中就是穀老板圈養的狗,不辯是非,為了錢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兩條野狗滿眼貪婪,帶著極強的攻擊欲,衝著韓非呲牙。
離開舊貨商店,心情數值會飛速下降,心情數值越低,看到的怪物異化程度就越高,遇到的情況也就越危險。
但留在店內,卻要與這兩條瘋狗作伴,隨時可能被它們攻擊。
也許是看韓非一直不肯進店,其中一條狗壓低了背脊,猛地朝韓非撲來!
嘴巴張開,活人的牙齒和犬牙分列兩排,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從瘋狗嘴巴裡飄出。
“往生!”
拿出往生刀,韓非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現瘋狗套著金錢項圈的地方沒有長毛,還保留了人的皮膚。
“那裡應該就是弱點。”
由人性組成的刀鋒劃過一道光亮,瘋狗的頭顱被直接斬落。
“能被我斬殺,說明你應該害死了不少人。”韓非沒有收刀,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另一條瘋狗也乾掉。
沒等他出手,另一條瘋狗已經跑了過來,它大口大口的撕咬著同類的身體,很難想象就在夜晚降臨之前,他們還曾一起看守店鋪。
黑紅色的血順著地板滲入地下,原本正在啃咬同伴的瘋狗突然停止咀嚼,它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韓非,眼眸之中浮現出了神龕的虛影。
嘴裡不斷的發出低吼,瘋狗的身體開始膨脹,最後當著韓非的麵直接炸開。
血液四濺,徹底將店內變了模樣,更詭異的是在這一刻,牆壁上所有鐘表都停止走動。
韓非內心極度的不安,他知道神龕中的東西認出了他。
原本呆在店內心情數值不會下降,那是因為神龕庇護了舊貨商店,但現在神龕發現昨晚掀了自己“頭蓋骨”的人就在店裡。它彆說庇護韓非了,不竭儘全力殺了韓非,那都對不起邪神這兩個字。
從地下庫房傳出的心跳聲更加清晰了,韓非看著地麵,那強有力的心跳聲正由遠及近,飛速朝他而來!
韓非轉身就跑,每隔幾秒心情數值就會下降一點,他尚未跑出百貨商場,心情數值就跌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範圍。
腦海中充斥著各種恐怖的念頭,注意力也完全無法集中,商場外的暴雨好像從天而降的海,隻要他敢踏出商場半步,就會被直接吞沒。
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韓非硬著頭皮還要往外走,他也沒辦法,留下來隻有死。
“朝著西邊跑!蛇哥的手下會從西城區過來!”
義無反顧奔向黑暗,韓非不敢停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街道的儘頭忽然出現了一點光亮。
“哥、哥?你、你怎麼不打傘啊?”
結結巴巴的聲音傳出韓非耳中,他抬起頭,看見了一張輕微畸形的臉。
王平安!
“我、我剛看到你信息,對不起。”
“平安,去人民醫院!快帶我過去!”韓非坐上了王平安的電動車,他隻有抓住王平安的時候,心情數值掉落的速度才會放慢。
打開麵板查看,韓非的心情數值隻剩下十六點了,他眼中的一切都在異化。
夜晚的馬路仿佛變成了冥河,流動的積水裡偶爾會伸出慘白的手臂,不斷變換的紅路燈中睜開了一隻隻眼珠,漆黑的樹叢掛滿了被吊死的人影。
冒著大雨,對周圍異變沒有任何察覺的王平安給韓非戴上了頭盔,然後才發動車子:“哥,我爸說要把他的頭盔送給你,他說你是好人,讓我叫你哥,跟你做朋友,還說你不會害我。”
大雨瘋狂蹂躪著城市,一片嘈雜的雨聲當中,王平安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特殊的力量,能讓韓非緊緊抓住理智,不會被異化的鬼影影響。
“你爸覺得我是一個好人,那你呢?在你印象當中,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韓非的心情數值滑落到了十五點,他抓著王平安的肩膀,臉頰早已被雨水打濕。
“我不懂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我就是感覺你把我當成了人。你讓我覺得自己和你一樣,都是人。”王平安說話依舊結結巴巴,但他卻笑的很開心,似乎和韓非在大雨中騎車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電動車騎過石橋,圍欄上蹲滿了渾身濕透的人,他們大聲叫喊著希望韓非能帶他們一起回家,還會追著電動車跑,但他們好像永遠也無法離開石橋。
“平安,你再開快點。”
心情數值掉到了十四,韓非眼中的城市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他在噩夢中都不曾看到這樣的場景。
雨水衝刷掉了建築的外皮,露出了裡麵的血肉,人們橫七豎八被鑲嵌在建築當中,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城市腳下流淌著血液和汗水,漂浮著一張張沒有人要的笑臉。
所有的靈魂都在吼叫,但它們誰都聽不到彼此的聲音,一切又最終被大雨淹沒。
“哥、哥!你可不敢睡著!”
“我沒睡。”
“沒睡就行,我有次送一對母子去醫院,媽媽就一直抱著孩子大聲喊——你可不敢睡著。哥,為什麼去醫院的人不能睡著啊?”
王平安似乎是怕韓非睡著,所以一直在說話,韓非的注意力卻全部放在了屬性麵板上。
在心情數值跌落到九點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人民醫院。
電動車停了下來,韓非和王平安仰頭看去,眼前的建築變得陌生,它臃腫醜陋,潔白的牆漆下麵全是黑色的血管,好像死神戴上了天使的麵具。
在神龕主人記憶當中,這所醫院收了穀老板的黑錢,奪走了他的母親,所以整棟建築才會變成這樣,其實異化後的世界也算是他內心的某種傾訴。
“我們去四樓。”
進入醫院,韓非的心情數值直接又掉了一點,他頭盔都來不及摘下,帶著王平安一起跑向四樓。
平日裡很容易就上去的台階,今夜變得仿佛天梯一般。
短短四層樓,好像是他一生都無法走完的距離。
“我知道你的痛苦,我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才來到這裡,你一輩子沒有走到的地方,我可以替你去看一看。”
韓非拿出許願罐,用儘全力呼喊:“我幫了你們那麼多,現在我隻想要見我的母親一麵。”
血紅色的身影悄然浮現,先是老人一家,接著是幾位店員,最後是商場三樓的那個女人。
他們和韓非一起走上了台階,把所有白色的台階全部染紅。
一步一個血色的鞋印,硬是把韓非送到了四樓。
衝向走廊儘頭,韓非推開了滿是腐肉的病房門。
在這個無限異化的怪誕城市當中,神龕主人母親所在的病房還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沒有任何雜物的床頭櫃上,擺著一束不會凋零的假花。
憔悴的母親躺在潔白的床單上,她的病床左側是各種醫療儀器,她的右側站著一個醉醺醺的男人。
那男人一手掐著某根醫用管道,一手想要去關掉還在運作的儀器。
看著那男人的背影,韓非五指狠狠的握在了一起,他的指甲直接剜入了肉中。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