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最後為了釋放出所有能力,吞掉了自己的同伴,在他被往生刀重創離開記憶世界後,這座城市裡的外來者就隻剩下韓非了。
心情數值降低到了零點,韓非眼中的一切都已經異化,所有負麵情緒被數倍放大,隻要他開始恐懼,那他將會瞬間被擊垮。
百貨商場仿佛一座七層樓高的神龕,整座城市化為了一片和黑夜映照的大湖,帶著金錢項圈的野狗與怪物張牙舞爪,那跟水井相連的怨念大樹舒展枝葉,它的手臂爬滿了大樓,紮根進了每一個怪物的身體。
“害怕嗎?”
望著如同末世一般的商場,韓非並沒有畏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在噩夢中行走。
獨自一人尚且不會後退,更彆說此時他的身後還站著同伴。
想要殺死穀老板的不止韓非一個,那些曾經被穀老板推入井中的怨靈,他們幾乎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殺意了。
一切都在韓非的計劃之中,先等穀老板驅趕走十指,接著用良知驚醒世人,抱出真相訴說過去。
扒下穀老板身上的層層光環後,知道自己被蒙騙的大眾自然不再繼續為穀老板賣命。
韓非一步步孤立商場老板,無人相信的神,根本算不上神。
從最絕望的境地搏出了一條生路,現在的韓非有資格平視對方。
早已忍受不住恨意刺激的紅裙女人第一個動手了,她接近三米高的身軀在怨靈大樹麵前顯得“嬌小”,但她的破壞力卻不容小覷。
女人在穀老板身上劃出了一道道傷口,所有抓向女人的血手都被她輕鬆掰斷,她不會再讓穀老板從自己身上拿走任何東西。
“我們也該動手了。”彩色的全家福在空中被撕碎,老人一家從中走出,他們毀掉了被井水浸泡過的照片。如若今晚沒有破壞神龕,那他們將魂飛魄散。
一位位家人朝著巨樹走去,老人望著還在飄落的合照碎片,扭頭衝著韓非說道:“我們所有人都曾被推入井中,現在已經和神龕產生了特殊的聯係,我們無法幫你毀掉神龕,隻能幫你拖住外麵這個瘋子。”
“足夠了。”
“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向神龕許願,不要被它誘騙,這世界上能實現你願望的隻有你自己。”老人最後看了韓非一眼:“不要畏懼神龕,那口井最開始隻是一口普通的水井,它會發生變化,隻是因為墜入其中的記憶和願望太多了。”
叮囑過韓非後,老人走向怨靈巨樹,此時穀老板的身軀已經快要籠罩半個商場。
套著金錢項圈的怪物不斷融入穀老板身體,他似乎永遠都無法被擊敗。而穀老板之所以在記憶世界當中是這個樣子,恐怕也和他留給神龕主人的印象有關。
進入記憶世界後,韓非經曆了神龕主人的過去,他十分清楚那種絕望。
和擁有大量金錢、人脈、權勢的穀老板比起來,神龕主人就像是一個隻能被操控的木偶,這一點也可以從那些孩子們最喜歡玩的玩具看出。
不管是溺水而亡的男孩,還是六指的孩子,他們都喜歡拿著一個類似真人的木偶玩耍。
大家在玩弄木偶,將它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可實際上這城市裡的大多數人都像那木偶一樣。
所謂的命運隻是一根根無法掙脫的絲線,一端連著人們心中的欲望,一端連著那裝滿願望的神龕。
隻要和神龕扯上了丁點關係,都會被它逼著去尋找提前安排好的未來。
“一切的悲劇都是這座神龕,毀掉它確實是唯一的辦法。”
和神龕扯上關係的人很難對神龕造成傷害,百貨商場裡隻有韓非擁有毀掉神龕的能力。
“從我進入記憶世界開始,這神龕就一直在誘惑我,勾動我心底的記憶,給我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幸好我早已習慣了麵對絕望。”
被十指全力攻擊過的神龕已經發生了變化,神龕頂部被徹底掀開,內壁朝四周碎裂,露出了其中那口由無數人手形成的井。
韓非曾在幻覺裡看過神龕內部的樣子,但再次靠近依舊覺得十分震撼。
無數伸向韓非的手臂似乎代表著欲望和貪婪,正是那些不斷索取的手臂組成這口深不見底的許願井。
失去了神龕外壁阻擋,這口由手臂組成的井在不斷擴大。地下庫房裡的神紋和祭品全部被手臂撕碎,穀老板傾倒在暗室裡的大量照片也開始被水井吞沒。
“組成這口井的手臂跟之前相比似乎少了許多,難道是因為很多異化的怪物不再信任穀老板?拋棄了這個所謂的神靈?”
漆黑的井口旁邊懸掛著一根很細的繩索,上麵依稀傳出裴羊的哭聲、黃鸝講解貨物價格的聲音、李龍李虎爭吵的聲音。
所有韓非經曆過的事情,被編織成了一根繩,沿著這根記憶的繩索,似乎可以到達井底。
沒有人知道井水下麵到底藏著什麼,十指探尋了十年都沒有成功。
身上的鬼紋慢慢亮起,猙獰的九命貓雙眼睜開,韓非握緊往生刀將那些慘白的人手斬斷,一腳踩在了水井旁邊。
抓住記憶的繩索,韓非義無反顧的跳入井中。
無數的手臂想要將他撕碎,想要阻攔他繼續向下。
十指落入井內,拚著割掉血肉也要往上爬。
韓非明知這一跳九死一生,還是用儘全力往下,他要毀掉神龕,把這個悲劇終結在那位母親離世之前。
記憶的繩索仍舊無法觸碰到水麵,韓非望著沉積了無數願望的水井,靈魂出現共鳴,他的左眼也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水麵如同朦朧的鏡子,映照著他自己的身影,那身影他在記憶世界裡見過了很多次,可每次都無法看清楚對方的臉(詳見447等),不管是在西城區地下室的鏡子前,還是在商場三樓女裝區的試衣鏡旁,所有鏡子當中的韓非,麵容都有些模糊。
像是他,但又好像不是他。
他一直無法看清楚自己的臉,直到這一刻他望向落滿了願望的水井。
水麵映照著他的身影,那張模糊的臉逐漸變得清晰。
那個人不是他,隻是讓他感覺無比的熟悉,仿佛對方一直在注視著自己,是對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
“你到底是誰?”
井水像鏡子分割了現實和記憶,水麵上的韓非被無數手臂撕扯,拚命的將手伸向水麵。
水麵下的人影欣慰的看著韓非,他的身邊聚集了無數充滿惡意的願望,他的身後也有無數的手臂拖拽著他,似乎是想要將他拽到水井最深處。
“把手給我!”
韓非朝著水麵伸手,浸泡在井水中的人也同樣向他伸手,但當韓非的手觸碰到水麵的時候,他卻什麼都沒有碰到。
鏡花水月,怎麼可能抓住彼此?
當韓非準備再次嘗試的時候,水井被撞擊,一條條手臂掉落進水井當中。
韓非向上看去,身高接近三米的紅裙女人被枯樹的枝葉纏繞,狠狠摔砸在神龕附近。
穀老板異化成的怪物越靠近神龕,力量就越強悍,但其他人卻正好相反,他們會被神龕影響到,甚至會被神龕壓製。
刺耳的笑聲在商場一樓回響,穀老板似乎已經勝券在握,他一邊應對眾人的圍攻,一邊死盯著韓非。
“我等了那麼久,你真以為自己有一絲贏我的可能嗎?”
穀老板身上的傷口不斷開裂,越來越多的手臂如同樹枝般伸向四周,好像要把整個商場撐開。
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商場北邊的牆壁徹底坍塌,順著那個方向隱約能看到人民醫院的屋頂。
“你永遠贏不了的,隻要你的心裡還有牽掛的人。”
一條條佩戴金錢項圈的瘋狗朝著醫院衝去,商場老板知道韓非最在意的是什麼,他肆無忌憚的狂叫著:“壽命!這次我要許下的願望是壽命!”
“許願嗎?”
韓非望著沉在井地那數不清的願望,它們隻不過是虛幻的泡沫。
“如果我也相信了願望的存在,那就真的輸了。”韓非想起了老人的警告剛才的警告:“他說這口井最開始隻是普通的水井,後來墜入其中的願望和記憶太多,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