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臟兮兮的書包,傅生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韓非的背影消失在醫院當中。
“他不讓我靠近醫院,是不想我看見他狼狽的樣子嗎?”
在親生母親去世後,傅生就把自己徹底封閉了,他拒絕和外界交流溝通,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事實上他這麼做是對的,倘若他走出自己的世界,就會看見傅義做的那些禽獸事情,他一直覺得四周滿是汙穢,所以乾脆就把自己關起來好了。
不聽、不看、不去想。
可就在前一段時間,當家裡的爭吵聲變為傅天的笑聲後,傅生嘗試著看向房間外麵的世界,他看到了父親不一樣的一麵。
沒有暴躁訓斥,沒有強製要求,也沒有再出去花天酒地,更沒有回家爭吵摔砸東西。
他的父親變了,溫柔、穩重、值得依靠,仿佛天塌下來,父親也會挺起脊梁支撐住這個家。
傅生開始猶豫,他隻是隔著門縫向外偷看,可誰知道外麵的一束光卻照進了他封閉的房間裡。
門縫一點點打開,傅生仿佛看見父親朝自己伸出了手,想要將他從所有不幸和痛苦中拽出。
無數次的失望讓傅生不敢相信父親,但慢慢的,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原來早已經走出了房間,站在了父親的身邊。
“護工這活很累的,給病人端屎端尿,一旦照顧不好還會被責罵。你爸看著三十多了吧?這年齡跑過來當護工也挺不容易的,我看他剛才站都站不穩,估計他自己身體也不怎麼樣。”賣盒飯的大叔走到傅生麵前,給他打了一份盒飯:“拿著吃,彆讓你爸擔心,天陰了,過會估計會下雨,你趕緊回去上學吧。”
“我給你錢。”
“給啥錢啊,又不貴。”大叔擺手拒絕。
端著盒飯,傅生來到了路邊,他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坐上公交車的。
聽到車內廣播的聲音,他才猛然驚醒,匆匆提著書包下車。
不知不覺又回到自己家門口的公交車站,他之前從沒把後媽、弟弟和父親居住的房間當做自己的家,但當他心情複雜時,仍舊會不自覺得回到這裡。
“他似乎從某天開始,就再也沒有吼過我。”
看著遠處的學校,傅生內心真的很糾結,他不想進入這個地方的原因有很多,被霸淩隻是其中之一。
天空逐漸變得陰沉,烏雲聚集,遮住了陽光。
傅生提著書包,慢慢的朝著學校走去,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糟糕的記憶。
書桌被畫上各種東西,作業被偷走,同學們對他指指點點,說他是怪人。
本應該維持秩序的老師也不管他,每次叫家長過來,反倒是他會被汙蔑。
從校長到老師,大家似乎都想把他趕走。
被同學揍過的地方已經不疼了,但被打時的那種感覺,大腦卻記憶了下來。
學校裡唯一幫他說過話的人叫做劉麗娜,但傅生卻很清楚劉老師和自己父親的關係,劉老師的好意讓他感到更加的痛苦。
他隻是一個高中生,在本該專注於學習的年紀,卻遇到了一件件最糟糕的事情。
所有和他無關的人都站在了他的對麵,唯一願意幫他的老師,卻和父親有那種特殊的關係,每當想起這些,他都覺得還不如所有人都對他惡語相向,讓他徹底失去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好感比較好。
明明看不到一點點希望,卻還要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掙紮,這才是最煎熬的。
快要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傅生停了下來,他沒辦法再往前了。
“學校不就是學習的地方嗎?我自學也可以,我其實不需要任何人,我自己就可以做到最好。哪怕我去到一個全都是鬼、隻有我一個人的孤獨世界,我也可以活的比現在要好。”
一滴雨水落在了傅生頭發上,他可以衝進學校教室避雨,也可以跑回就在附近的家中避雨,還可以獨自一人離開去尋找一個角落避雨。
三種不同的選擇,對於傅生來說分彆對應著聽從父親的話、相信家人和維持現狀。
雨滴慢慢打濕了地麵,周圍的學生和行人開始奔跑,傅生提著書包的手逐漸握緊,然後又緩緩鬆開。
他沒有往前,也不想就這樣離開。
雨越下越大,傅生的頭發已經被打濕,他看著從天而降,最終摔碎在地上的雨珠,最終還是決定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