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魚娘(2 / 2)

陸子璋嚴肅道,“他身體才恢複一些,多睡睡,補足了覺,之前虧欠的身子才能養的更好!”

卓雪宴連忙點頭。

他知道,他賀哥的睡眠一直不好,被劇痛一直折磨著,眼下終於才擺脫了這樣噩夢般的日子。

卓嘉也難得沒有反駁,點點頭小心地就坐在了廊下看雨,也不說話。

“嗯……”

書房內的床榻上,賀重瑾睡夢中皺著眉頭,手指抓著被子,像是陷入了一個噩夢中無法醒過來。

迷迷糊糊中,賀重瑾又猛地一抓,像是要抓住什麼,卻也隻是抓住了身上的被子:

在做夢!

模糊的意識中,賀重瑾大腦卻留著一絲清明,他知道,自己這時在做夢,這是夢中……

但他卻依然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震驚,悲憤又無奈,看著那曾經的一幕,又一次在夢中重現:

夢裡,他父親老平遠候,正是病重垂危的時候,將他叫到了床榻前,屏退了眾人後,就那麼瞪著他!

那眼光滿是陌生的仇恨!

“父親……”

他又是悲痛又是不安,“您是要交代兒子——”

“閉嘴!”

老平遠候喘著氣息,有點嘶啞道,“彆叫我父親,我不是你父親!”

“父親!”

他萬分震驚。

噗通一聲跪在了父親的病榻前,他萬分焦灼,“父親,是兒子做錯了什麼?!”

他知道從小,父親就對他異常冷漠,和對繼母的兒子他那個弟弟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不僅吃穿用度上對他苛刻無比,就連他九歲那一次墜馬受傷時,他父親都從未對他有過一次溫言撫慰。

後來就直接將他丟進行伍中,跟最底層的士兵一起訓練吃住,隻說要磨煉才可成才……

可對他弟弟卻從沒這麼要求過!

他不知為何父親對他會如此憎惡,一直以為父親一定是深愛母親,可能是覺得他這個兒子命硬克死母親……

因此才對他如此嫌惡吧?!

他隻能不計一切,拚命去做,彆人練四個時辰,他就練六個時辰!他的身上弄得到處是傷,是繭……

但也從未得到過父親一句讚許!

“不讓你叫父親!”

他父親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冷漠,“那是因為我並不是你的生父!”

賀重瑾震驚到失語。

這一句話,對於他來說,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

“你的母親當初跟了我,”

老平遠候嘶啞又道,“那時已經懷了你——”

說著,像是咽下一口不得不咽下的悶氣,又嘶啞道,“求我留下你,我應了你母親,才留下你這個孽障!”

賀重瑾滿眼的難以置信:“父親……這……這……不是真的——”

“閉嘴,聽我說完!”

老平遠候嘶吼了一下,又道,“我將你養在身邊,對外人從未說起,將你從小養到大……算不算養育之恩!”

說著,又怒道,“如果不是我,你怎麼能有今日的功勳,又怎麼能有今日的身份!”

“……父親養育之恩,兒子——”

賀重瑾震驚意外之下,一些話卻突然哽住了,很多話都無法說出口,心裡卻是驚濤駭浪。

“我養你一場,”

老平遠候又冷冷道,“已經對你恩重如山,這平遠候的爵位,你是萬萬不可與你兄弟相爭!”

說著又怒道,“爵產也不行!我拚死給皇上上折子,請求皇上將平遠候爵位爵產——都留給你弟弟!你要爭也沒用!”

“兒子絕不和二弟爭爵!”

賀重瑾一字一句道,“父親放心,蒼天在上,神佛有眼,兒子在此起誓,日後若是和二弟爭爵,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血酒為誓吧!”

老平遠候抖著手指了指桌上一杯酒,“空口發誓,我不敢信!”

“是!”

賀重瑾一句話也沒多說,咬破食指,將血滴進酒杯後,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父親!”

酒一下肚,他就覺出來不對,不由心頭一寒,猛地看向老平遠候。

“彆這麼看著我,”

老平遠候像是做了一件終於放心的事情,大大喘了一口氣,又道,“我不信你——”

說著頓了頓,又道,“皇上答應我,把平遠候的爵位讓你弟弟襲了,但我沒想到,皇上竟然論功,又要賜你誠遠候的爵位!”

賀重瑾眼光遽然一閃,這時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若是你沒爵位,到時淨身出戶,對於我兒子重玉來說,沒有半點威脅,本也沒想要你的命!”

這時,老平遠候又聲嘶力竭道,“誰知道你竟然這麼出息,平白掙了一個誠遠候!”

賀重瑾神色有點麻木,看起來十分平靜。

“一旦你當了這個誠遠候,”

老平遠候又嘶啞道,“誰知道你這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孽種,會不會對我偏愛重玉懷恨於心!到時你奸詐狠辣,未必不會對重玉使一些陰損的絆子!重玉是個老實孩子,哪裡比得上你的心機!”

說著,嘴角勾起一絲獰笑,“我不得不替重玉考慮,替他除了你這個眼中釘!”

賀重瑾靜靜看著老平遠候,沒有說話,此時他的心和手一樣冰涼。

“彆怪我無情,”

老平遠候嘶啞道,“當初讓你母親生下你,沒有讓她喝了墮胎藥,就是救你一命——你的命,本來就是我的!”

他的一雙死魚眼死死盯著賀重瑾,又道,“況且我是你父親,要你的命,也就要了!有話,到陰曹地府裡來跟我說吧——”

說完,他大口又喘了幾下,大約是說累了,閉上了眼睛再也不開口。

賀重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這間屋子,腹中像是刀子在攪,鼻血一點點滴了下來,耳朵中都是嗡鳴音……

那時,如果不是正好陸子璋過來找他,他這條命,隻怕在那一天就沒了!

那一天,老平遠候卻去了!

從那一天開始,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場醒不了的噩夢中。

有時候他甚至想,就這麼沉淪在這場噩夢中,就此了結了一生也就算了……

但是真的不甘心。

“孽種!”

老平遠候灰色的臉似乎又突然在他眼前一晃,大聲嗬斥著,滿眼的嫌惡!

“啊!”

賀重瑾猛地一激,霍然睜開了雙眼。

“呼——”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是夢,果然是夢,又夢到了當年那一幕。這一幕像是詛咒,對他糾纏不休!

尤其是雨聲淅淅瀝瀝的時候,他更容易做這個噩夢!

……

“醒了?”

這時,陸子璋一邊往腰間塞著話本,一邊跑進來問道,“可算是醒了,你睡的這一覺還算沉——等著,我熬了藥,你醒了就趁熱快喝!”

說著,轉身又出去了,很快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盯著賀重瑾一口氣喝完才罷休。

“賀哥!”

卓雪宴手裡抓著兩個包子跑了進來,“你醒了?身子感覺如何?可是更好了?”

說完,舉著一個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賀重瑾:“……”

還以為是給他送過來的,沒想到這小子是自己吃的!

“賀哥你可彆怪我哈——”

見賀重瑾看過來,卓雪宴連忙道,“我沒進西園那邊,就那天碰到那邊一個嬤嬤,問那邊要來的包子!”

說著又忙道,“那邊嬤嬤問了,說是我要吃的話,隻管去拿!”

西園那邊不知道在忙什麼,反正他知道有一角弄起來一個木屋,裡麵好像就在做這種包子……

香!

反正這幾天就算不進西園,也能聽到西園那邊的說笑和雞鴨嘎嘎的熱鬨聲。

要不是怕違了賀重瑾吩咐的,不讓他擅自接觸西園那邊……

他早就想去瞧瞧了!

他姐也想去,但也沒敢去!

“這包子好吃!”

陸子璋閃電般出手搶過來一個包子,大口吃著,“侯爺,咱們侯府這邊的廚房也添上些好吃的唄——”

賀重瑾淡淡道:“沒錢!”

陸子璋:“……”

卓雪宴和剛進來的卓嘉:“……”

他們其實也都沒錢!

陸子璋的錢不是買了各種藥材,就是花在了酒館書館……從來不存錢的!

卓雪宴卓嘉他們,雖然是東褐魯部族的首領子孫,但如今正在奪權關鍵時刻,所有的花項都在正事上……

他們自己手裡的零花錢,也是有限!

“一群窮鬼!”

陸子璋歎一口氣道,“還是西園那邊富足!”

瞧瞧,不是烤肉就是包子的……換著花樣吃,問題是還好吃的過分!讓他夢裡都惦記著!

“還是想法子弄點錢的好,”

陸子璋摸了摸下巴道,“不然,烤肉都不能天天吃!”

“大景朝那些老世家都有錢!”

卓雪宴恨恨道,“大景朝的好田地,聽說大多都被那些家族兼並了——怪不得你們大景朝的新皇急著推行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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