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圖書館, 顧葉給老爺子打了電話,約定了見麵的時間,當天和夏祥一起去市曆史博物館, 夏祥的外公就是市曆史博物館的老館長。年輕的時候是個考古工作者,親自下地的那種專家。
老爺子精神抖擻,一派文人作風, 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不過也許是遺傳問題, 個子不高, 瘦瘦的,也是一張娃娃臉, 遠處一看, 就是個小老頭。顧葉再看夏祥,差點沒憋住樂出聲, 夏祥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氣得咬牙切齒,隻想揍他,“我老了就這樣, 我知道,你彆看我!”
顧葉無辜, 他說什麼了,他什麼都沒說,怎麼還急眼了呢?
老爺子把顧葉請到博物館, 說了一下這個公主的情況,“安樂公主已經死去五百多年,一年前出現在國外一家私人拍賣場,因為屍身不腐,引起了國內某富商的興趣,給買下來,帶回國。沒想到,這個富商三個月後就死了。幾經倒手,三個收藏她的富商都死了,第三個富商的兒子覺得她太不幸了,把她捐給了我們。”
夏祥告訴顧葉:“都說這個公主有詛咒,誰收藏誰死,喜歡收藏木乃伊這一類藏品的都不敢收她,賣也不好賣,放家裡怕死人,這才送博物館。”
老爺子佯怒的板起臉,“不要胡說,人家能捐贈,說明品德高尚,要感恩。”
夏祥趕緊迎合,“是的,我們要好好學習人家的高尚品德。”
老爺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繼續道:“我就想研究一下這屍體到底有沒有所謂的詛咒,從棺材到屍身,研究了一個遍,都沒有發現哪裡有致人死亡的東西,我就想找些同行過來看一看,前天剛把她放進這間研究室,查資料的功夫就有人說,公主跑啦。”
顧葉眼睛一亮,感興趣的問:“跑了?”
“是啊,”老爺子倒背著手走在前麵,“對,有人親眼看見她在這裡走出去的,我們還有監控。其實大家不相信鬼怪之說,就是想要你的意見參考一下。”
顧葉看夏祥,好刺激啊,自己跑!
夏祥眼神示意他不要這麼高興,這裡麵的研究人員可不相信鬼怪,他外公能信,是因為他這雙眼睛從小就能看見鬼,他外公已經習慣了。他道:“這次找你來,是私下找你,很多人都不知道。等著他們用科學的辦法找,可能公主都爛在外麵了,他們都找不回來。”
“報警了嗎?”
“沒呢,說屍體自己走出去了,誰信?”
說話間,老爺子叫了幾個人過來,“這都是當晚事發的時候在場的人,這兩個是我的學生,那晚他倆給我做助手,”老爺子指著二十五六歲的一個小夥子,“李旋,這丫頭是丁笑笑。”
叫丁笑笑的女孩一直盯著顧葉看,眼裡滿是激動的,顧葉估計對方可能是認識他,禮貌的微微笑了笑,丁笑笑立馬紅了臉。旁邊李旋立馬蹙了蹙眉,看顧葉的眼神不冷不淡,細看有點敵意。
顧葉不明所以,看向穿保安服的大哥,老爺子介紹道:“這是魯強軍,那晚他值班,親眼看著她走的。”
叫魯強軍的大哥一提起那晚發生的事情,臉色就發白,驚恐的道:“對,我看著她走出去的,走到門口還看了我一眼,太可怕了!即使活著的時候再漂亮,死了也是乾屍啊,臉上的肉都是乾的,太可怕了!我這裡有錄像,你們要看嗎?”
“一起看看吧。”
“您幾位稍等。”
就在魯強軍播放錄像的時候,丁笑笑走到顧葉身邊,羞澀的道:“我懷疑公主是去找自己的情郎了,我有研究資料,這個公主有好幾段戀情,每次都是被她父皇拆散,她前後喜歡了三個人,三個人都死了,最後她嫁給了她最不喜歡的人,成親沒兩年,這個男的也死了,公主最終在她二十五歲的時候死掉了。”
顧葉聽完,一本正經的問:“這公主是倒黴體質吧,喜歡她的都死了。”
丁笑笑愣了愣,隨後搖頭,糾正道:“不是的,她隻是感情比較坎坷,太慘了。”
顧葉無語,心說這公主動情還挺早,才二十五就有這麼豐富的感情史,她哪裡慘?變心不挺快的嗎?
這時候魯強軍把那段錄像找出來,開始播放,視頻中公主先是動了動四肢,然後蹭的一下子坐了起來,隨後她掙紮的站起身,一開始晃晃悠悠的,動作緩慢且僵硬,隨即,她磕磕絆絆的走到門口。這時候保安隊長魯強軍正好過來,發現公主自己走出來,魯強軍的驚恐從錄像裡就能看出來,嚇得嗷一嗓子,喊道:“公主跑了!詐屍了!”
許是聽到魯強軍說話了,那公主竟然僵硬的轉過身,直接把魯強嚇到噤聲。那公主又僵硬的轉過身,走向大門口。畫麵一轉,大門口的保安被嚇的失聲尖叫,這時候大門緩緩打開,公主直接走了出去。
再看一遍,魯強軍還是臉色發白,“當時我差點嚇尿了。”
顧葉同情的拍拍他,拿掉附在他身上的黴運,“正常人看見這個都會害怕,你表現很好。”
那大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多謝大師鼓勵。”
老爺子問顧葉:“是不是她自己走的,真的鬨鬼了?”
顧葉笑道:“還不能急著下定論呢,我先在館裡轉一圈,一會兒再告訴您。”
“那行,夏祥對這裡熟,讓他領你轉一圈。”
整個博物館,並沒有發現鬼氣和死氣,館裡倒是還有幾具乾屍,不過這些老古董死了好多年了,什麼都沒有了。有一個展覽館的牆上還掛著公主的畫像,夏祥解釋道:“據說是為了公主新開的館,還沒來得及展覽,人沒了。”
顧葉站在公主的畫像前,看著對方的畫像感歎的道:“確實長得漂亮,怪不得有那麼多人喜歡她。”
夏祥失笑,“你怎麼也這麼八卦,現在重要的不是公主的感情史,是這公主到底去哪兒了?真的是去找情郎們了嗎?”
顧葉被逗笑了,“彆逗樂了,她那些情郎死了多少年了,都在地下,難道她要去墓裡找嗎?她可能連埋在哪裡都不知道。難道要去找他們的轉世?人海茫茫,絕對不可能,我覺得這一次不是鬼魂作祟。”
顧葉拿出進化版抓鬼的符,在這裡燒了,符咒燒完在這裡一點反應都沒有,說明沒有一點鬼氣,連隱藏的鬼氣都沒有,顧葉笑著道:“不是鬼做的。”
夏祥無奈,“去找我外公吧,不行就報警找,就直接告訴警察她自己走的,就是這麼詭異,我們也沒辦法。”
顧葉回去一說,老爺子的臉色就凝重起來,是鬼做的還好,如果是人做的,就說明館內出了問題。
丁笑笑不解的問:“怎麼可能不是鬼做的,那是什麼做的?明明是她自己走出去的。”
李旋忍不住開口了,“笑笑,你不要這麼封建迷信,咱們就是研究曆史,研究屍體的,不要談這些鬼怪。”他看顧葉的眼神有些看不起,所謂大師,就是民間跳大神的,不明白為什麼院長要請這麼一個沒胡子的小大師來搗亂。
丁笑笑很固執,“可是五百年後公主複活,跨越五百年的時空再去尋找情郎,不覺得很浪漫嗎?”
李旋嘴角抽了抽,張了張嘴,愣是沒找到反駁的理由。
顧葉差點樂出來,這是典型的戀愛腦小女生,什麼都要浪漫,他笑著問:“你們聽過湘西趕屍匠嗎?”
丁笑笑興奮的道:“我知道,我在電視上看到過,趕屍人手裡拿著鈴鐺,一晃,叮鈴鈴,後邊的屍體都會跟著他走。他們一般是晚上趕路,白天休息,還會住專門的客棧。據說在建國初期還看見過他們的身影,不過最近幾年見不到了。”
李旋不冷不淡的笑了一聲,“趕屍匠就是古代的時候有人客死異鄉,隻能由趕屍匠把屍體運回家鄉。那種一搖鈴鐺就走的法術,早就被科學破解了。”
丁笑笑崇拜的道:“好厲害啊。”
李旋頓時挺直了腰杆子,傲然的道:“這種術,必須有兩個人完成,一般是師傅和徒弟的組合,師傅拿著鈴鐺在前麵走,徒弟在後麵跟著。為了防腐,也為了路上輕便,他們會把屍體肢解,隻要四肢和頭,比較重的軀乾扔掉,用輕便的稻草替換。然後在胳肢窩處支上長竹竿,統一穿上大長袍之後就看不出來了。隻要師傅和徒弟的腳步統一,屍體就會跟著走。”
丁笑笑好奇的問:“彆人看不出中間已經被換掉了嗎?那屍體的家人不會查嗎?他們怎麼跟死者的家人交代?”
李旋侃侃而談,“一般把屍體送回本家之後,趕屍匠都會說不要再看了,不要打擾亡靈,不要近距離觀看,以免起屍,當場就給裝進棺材埋了。何況即使防腐再好,人也死了十多天了,甚至小一個月的,都有臭味,臉可能已經爛了,家裡人知道是自家人就行了,誰會扒開衣服仔細看?再說了,那時候的人比較迷信,趕屍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眾位佩服的看著李旋,說的頭頭是道的。
顧葉也點頭,“說的很有科學道理,”他笑著道:“不過,有些東西,隻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李旋不以為然的嗤笑一聲,沒說話。
夏祥看出李旋對顧葉有些敵意,又看了看眼神一直落在顧葉身上的丁笑笑,忍不住笑了,這真是無妄之災。
顧葉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李旋,他攤了攤手,無奈的對老爺子道:“我沒什麼可說的了,報警吧,絕對是人為的。”
沒辦法,老爺子隻能報警。文物丟了,還是有五百多年曆史、比較有科研價值的文物,直接由刑警隊出麵,穆境菲的人一來,看到顧葉,都哭笑不得,小王愛說,也愛開玩笑,一臉誇張的道:“顧問唉!怎麼又有你?”
顧葉無奈的攤手,“我大概真的是個行走的柯南吧,所到之處不是死人,就是詐屍。”
警察問了問當時的情況,做了詳細的記錄,丁笑笑又在說公主自己去找情郎了,這姑娘滿腦子都是戀愛觀,警察聽了都哭笑不得。等對方說完了,顧葉納悶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你們寧願相信她去找情郎了,也不心相信有趕屍匠?”
丁笑笑認真的道:“因為趕屍匠把屍體偷走不夠浪漫。”
“好吧,姑娘,你贏了。”顧葉佩服的伸了伸拇指,扭頭就被小王拉走了。
“趕屍匠是怎麼回事?”
顧葉大體的講了講,“……總之就像我們用符咒一樣,他們門內有自己的秘術,讓屍體聽他的指揮。當然不否認李旋說的那些科學解釋,那樣的也有,不過真有本事的,也有。”
小王再次確定,“真的是人做的?”
顧葉點頭,“肯定是人做的,是不是趕屍匠我就不知道了,我在視頻中聽到了鈴鐺聲,才有這麼一個思路提供給你們。”
既然顧葉這麼說,小王立馬往上彙報,讓彆人查其他線索,他直接追查趕屍匠這條線索,他問博物館的人:“有沒有人是湘西的?”
沒想到,還真有兩個人是湘西人,這兩個人是老鄉,其中一個在這裡乾了十多年了,就是那個看到公主走出去的保安隊長魯強軍。另一個是新來的臨時工,就是在大門口被嚇得開門的人,因為公主被丟了,魯強軍生氣的把他給辭退了。最巧的是,這個人還是魯強軍介紹進來的。
顧葉嘴角抽了抽,這個被辭退的人很可能就是個趕屍人,趕走了不正中對方下懷嗎?
小王也無奈,問他:“你那個老鄉以前是做什麼的?”
魯強軍一臉菜色,“講真的,我們也不熟,就是朋友給介紹,說這個人是我老鄉,想找份工作,初來乍到沒有工作沒地方住,我就讓他在這裡做臨時工。誰知道他這麼不靠譜,沒守住人,給放走了。”
小王重點記錄:“他放走的?”
“對啊,他剛來,我不能讓他進來站崗,就讓他守大門,晚上也沒多少人來,剛開始做的挺好的,儘職儘責的。”
小王蹙眉問:“你跟他不熟還給他找工作?”
魯強軍還挺善良,“不熟,都是鄉裡鄉親的老鄉,在外地不容易,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這一通話問下來,小王就確定,不管是不是傳說中的趕屍匠,這個保安都有嫌疑。在館裡找到這人登記的身份證號碼之後,警方開始查對方在哪裡。
“查到了,這人叫富永根,兩小時前在這個酒店出入過。”
這人竟然沒有出帝都,住的是三星級的賓館,不過幸好現在住哪裡都需要用身份證登記了,小王一接到通知,立馬帶人去追。沒想到的是,等到了那地方,前台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們:“不好意思,在半個小時前富永根出去了。”
小王著急的問:“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工作人員不好意思的道:“我隻看見他叫了一輛出租車,至於去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警方不得不調了附近的監控,查這個富永根的去向。還沒查出來,就有人發消息通知他們:“剛查出來,富永根上午訂了回湘西的票,臨時買的站票要回湘西,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還有半個小時車就發車。”
小王立馬帶人去火車站堵人,提醒火車站的工作人員把他扣下,不能讓他走了,這要是讓他跑回湘西,他們又要費一番功夫。
路上又堵車,好不容易等小王他們趕到火車站,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告訴小王,“車已經開走了,但是這個人並沒有上車。”
小王都想罵街了,“什麼鬼啊,一圈一圈的遛著玩兒呢?他訂房不住,買票不上車,折騰什麼?”
跟著小王一起跑的警察也被氣壞了,“怎麼感覺他知道我們來找他一樣?”
小王想了想也覺得不太對勁,這種玄幻的邪乎事還是找顧葉問一問比較好,顧葉一聽到小王的敘述,無奈的道:“乾這一行的,一般都會算點東西,可能就是知道你們去找他,跟你們兜圈子呢。”
“那可怎麼辦?誰有時間陪他玩啊。”
“不著急,如果真的是他,屍體過不了安檢,他走不了,我給你們算算。”顧葉拿出他親愛的卦盤,尋人問世,占方位,“小王哥,你看看你附近,是不是有個橋?”
小王看了一圈,驚訝的道:“有!”
“去那裡找個人多的地方等他,肯定能等到。”
小王半信半疑的去了,那橋邊上正好有個公交車站牌,倆人在那裡等了十分鐘左右,就見一個戴著口罩的小矮子下了車,眼神飄忽,躲躲閃閃的,一看他的眼睛形狀,小王就把他認了出來,一把摁住,“是不是富永根?”
“不是!”
對方還敢狡辯,小王把對方的口罩扯掉,對方一雙大眼睛,雙眼皮很大,往下耷拉著,比較好認。小王冷笑,“還敢不承認,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們憑什麼抓我?”富永根急的跳腳,他人瘦,力氣還挺大,小王他們兩個人才將將摁住他。
“為什麼抓你?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你要是沒犯事我們就放你回來。”這人力氣太大了,不得不給他銬上,一戴手銬才發現,這個人的手腕上纏著紗布,一掙紮就有了血痕,小王冷著臉問:“你這手腕上是怎麼弄的?”
富永根一臉的無辜,“我就是覺得人生艱難,不想活了,你們警察管我活,還管我死啊?”
小王被逗樂了,“你怎麼知道我是警察?我可是穿著便衣的。”
富永根張了張嘴,一時間語塞,嘟囔了一句:“就是,就是看著像。”
小王佩服的給顧葉發信息:人我們抓到了,你太神了,一算就準。不過這小子看著是個滑頭,他肯定會算,一眼就看出我倆是警察。
顧葉:我馬上到警局,你們少跟他說話,更不要告訴他生辰八字,或者被他摸到頭發什麼的。
小王回了句ok,果然,這一路上富永根跟在跟他倆套話,“你們家住哪裡的,我看你倆麵熟,咱們不會是老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