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一早,倆人就到了京城,又輾轉倆小時,才找到那棟神奇的筒子樓。許非看得直咧嘴,估摸著到香山片場的距離,自己也得在這住了。
樓裡空空蕩蕩,風一吹嗡嗡作響,感覺樓板都在抖。陳小旭帶著他上三樓,穿過又長又窄的過道,停在一戶門前。
“咚咚咚!”
“誰?”
“我呀!”
裡麵先是一陣忙亂,才聽得腳步近前,“吱呀”一聲露出張儷的圓臉。
“天啊,你還真回……”
她見著妹妹驚喜萬分,跟著一瞥,這份驚喜又溢了幾絲出來,“你也來了。”
“你自己乾什麼呢?”
陳小旭拎著大行李擠進去,見爐子裡燒著煤球,通紅通紅的,一口小鍋擺在桌上,熱騰騰冒著白氣。
“喲,煮麵條呢,連點油香都沒有。你彆告訴我,這幾天都吃這個過來的?”她湊近聞了聞,不太敢恭維。
“麵條方便,省的煮飯燒菜了,你們吃了麼?”
“……”
陳小旭往床上一坐,沒言語,而是看向某人,“許老師,你不表示表示?”
“這會沒有館子開門吧?”
許非想了想,忽道:“哎,地壇今年辦廟會,肯定有好吃的,要不咱們去逛逛?”
“好呀,你租那房子不也在地壇旁邊,逛完正好去瞧瞧。”
“可我都煮好了……”
張儷見倆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定了,不免頭疼,“我就不去了,還看劇本呢。”
“吃飽了才有力氣研究角色,快點穿衣服!”
陳小旭拉著她,硬給套上外套,張儷沒辦法,隻得跟著出門。
三人往樓下走,許非見她腿腳有點不利索,問:“你腿怎麼了?”
“沒事,就摔了一跤。”
“好端端怎麼摔了?”
“我初一去周汝昌先生家裡,半路差點跟公交車撞上,還好沒出事。”
嘖!
倆人同時露出不省心的表情,“大年初一你去人家裡乾嘛?”
“還空著手去的吧,周先生沒給你壓歲錢麼?”
“我也是後知後覺,太不好意思了,先生還留我吃飯呢,我就像個小偷似的急忙逃走了。”張儷想起來隻覺好笑,沒有半點孤苦伶仃的抱怨。
卻說仨人走了好一段,才乘公交車到了地壇公園。
地壇廟會是京城最早恢複的,正是從今年開始辦,此後年年不落。附近的雍和宮人滿為患,排著隊進去燒香。公園裡人也不少,一個個裹著大棉襖,凍得鼻涕直流,但那也高興。
因為娛樂節目太少了。
許非走進去,隻見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假花,算有那麼點節日氣氛。寬敞處搭了幾個台子,有戲曲表演和舊時的天橋藝人在耍弄絕活。
主要是小吃,廟會專門請了很多老字號,什麼東來順、白魁老號、餛飩侯、茶湯李等等,一家一個棚子,設施簡陋,熱火朝天,算是美食一條街的雛形。
仨人挨家吃過去,先來燒羊肉打底,寒冬臘月啃頓羊肉最暖和不過,尤其張儷天天吃草,一大塊裹著油香的羊肉進肚,瞬間活了過來。
吃完羊肉,又來碗熱湯餛飩調和。
餛飩侯是京城一絕,皮薄如紙,就是把皮放在報紙上,能看到上麵的字。肉餡講究用前臀尖,七分瘦三分肥。一碗餛飩,10個皮為一兩,再包一兩餡,加一起為二兩,不差分毫。
湯是大骨頭湯,花6個小時熬製,湯口兒味濃,不油膩,上麵飄著紫菜、香菜和蝦皮兒,一碗澆下去,隻覺人間美好。
許非固然抱著偷師的意思,也是滿滿的幸福感。
沒錯,吃到好吃的東西,那種食物與舌尖味蕾的糾纏,那種生理與心理的滿足,就是會讓人感到幸福,讓人忍不住想笑。
而吃完了餛飩,最後拿碗茶湯收尾。糜子麵調成麵糊,用開水衝熟,撒紅糖、白糖和糖桂花,算飯後甜點。
這一通下來,仨人都腆著肚子圓鼓鼓的。
住處距離很近,剛好走著消消食,待到了小四合院,許非帶著二人進去。
“啪啪啪!”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