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許非抬眼看著她,目中的笑讓她不知所措。
張儷稍稍往那邊偏過,越偏他越看,越看臉越紅,緊跟著她也一抬頭,忽見門口戳著個人。
“大清早就這麼齊全……”
陳小旭捧著飯盒,頓了頓,還是走進屋子,“早知她來,我就不來了。”
張儷既尷尬又略鬆了口氣,連忙迎過去,擰了擰她臉蛋,“大清早就來說戲文,我剛才還找你呢,就是沒見人影。”
“嗯,我們前後腳兒的。”
陳小旭把飯盒打開,一份白粥,另加八個包子。
“你不是也沒吃吧?”許非問。
“你說呢?”
嗬嗬!
許老師一腦袋汗啊,自己久經沙場也沒見過此等場麵,啥也彆說,都在包子裡!
“我數數啊,十二個半包子,給你兩個。”
他先分給張儷,跟著劃拉到自己跟前,“給我四個半。”
“剩下六個給你。”
最後扒拉給陳小旭。
“吃吧,吃吃!”
許非塞嘴裡那半個包子,又端起飯盒開始喝粥,腮幫子鼓的跟球似的,根本不瞅倆人。
“……”
她看看她,她看看她,微微垂頭,默默吃了起來。
……
是夜。
許非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不停的翻身,翻一次就得留意彆碰著手,於是就更加睡不著。
他有點亂,有點懵,更有點不知所措。
本來跟那丫頭相安無事,結果那破醫生一句話捅開,搞得倆人現在都不太自然。其實自己也形容不出,反正就覺著正在往一個不可預知的方向越走越遠。
“唉……”
他歎了口氣,又翻了次身,同屋的侯昌榮忍不住了,道:“有什麼可煩的,跟我說說?”
“沒事兒。”
他一向不喜歡跟人吐露心情,“說了也沒用,你不懂。”
“有什麼不懂的?輪學問我比不過你許老師,講兒女私情我可從小學到大,那戲文裡說的清清楚楚。”
“戲裡說什麼?彆告訴我又是《牡丹亭》?”
“不,你這叫‘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蓋二三分’。”
“世事含糊八九件……”
許非念叨著,初覺有理,隨後一隻拖鞋甩過去,“你特麼不是廢話麼,睡覺!”
………………
總之,許老師在眾(er)人的倍感關懷下,傷口迅速痊愈,拆了線,留了一道較清晰的疤痕。
歪歪扭扭的,好像一條蜈蚣爬在肉裡,劇組的女孩子都感歎,幸虧沒劃在臉上,保全了許老師的最大財富。
江南的天一晃就過,接著的幾個月,他依舊留在劇組,在蘇、杭、揚、滬等地的園林來回奔波。
沒辦法,《紅樓夢》的進展非常碎,比如省親一折。
在西山攝影棚拍元春見賈母、王夫人;在魔都大觀園拍的更衣;在瘦西湖拍的登舟幸園;在京城白雲觀拍的大觀樓開宴;在那個不可言說的縣城,拍的元妃進榮國府。
有人說就拍個更衣,自己搭個景不就完了麼?
誒,不!
這年頭的文藝工作者,將拍攝場景簡單分為室外戲和室內戲。
室內戲儘量找實景,條件達不到的才搭棚,室外戲那就儘量百分百找實景。不同於好萊塢的綠幕特效,也不同於TVB一百年不變的辣雞布景,這是現今大陸工作者的普遍認知。
而在此期間,許非跟小紅對了三場戲,都是在蘇城藝圃。
藝圃有個月亮門,沿山石路錯落兩三個彎,就到了一座小石橋,也便是蜂腰橋。
非常合適,但王扶霖還覺得不足,又在橋頭種了一株柳樹,柳條搖曳,遂能顯出小紅穿花拂柳而來的形象。
賈芸和小紅的感情線很簡單,倆人看對眼,然後你扔個帕子,哎呀,我撿起來了,奴家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巴拉巴拉。
至於互相了解的過程,談戀愛的經過,書和劇本裡都沒詳寫,全留給觀眾想象。
轉眼入冬,江南已冷。
許非零零散散的拍著,終於隻剩下最後一場。王扶霖也帶著人馬啟程,趕往冀省那座不可說的縣城。
結果在抵達當天,一個電話便打到了招待所。
“北影廠《紅樓夢》正式籌拍,導演謝鐵驪,預計投資兩千萬!”
(下月1號上架,我要存稿爆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