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亞傑蹲了兩天看守所之後,整個人都升華了。
小夥子二十三歲,尚未畢業,樸實的不得了,結果一來就遭到了極端環境的嚴苛磨練,以及某位社會人士的暗中教唆。
打過架的和沒打過架的,氣質就是不一樣。
林汝為要的不是一個憨頭憨腦的正氣警察,而是一個懷有少年意氣的正氣警察。周誌明有熱血衝動的一麵,有自己獨立的政治思考,後來更是愈發成熟,大將之風。
是個挺複雜的人物內心。
在現實中,雖說林汝為選中了胡亞傑,但缺乏調教,演出來的效果還是傻了吧唧一棒槌,沒有層次感。
總之,胡亞傑提前進組,便由著勁兒的被折騰。
先在刑偵隊,後在看守所,這會又挪到了磚廠體驗生活——嗯,這可是真·搬磚。
順義,瞎各莊磚廠。
如今院裡可是大變樣,以兩派長長的房屋為主體,南麵搭了辦公室和值班室,北麵搭了夥房。大門被塗成黑色,煙囪也呼了一層厚厚的爛泥,此刻正噴吐著灰煙。
而監舍裡麵,沿著南北兩牆,壘起了齊膝高的木板鋪,中間留過道,每個鋪上散著破破爛爛的草席。
因為背景主要是夏天,草席吸水能力比較強,用過一季,席麵就會變黃破損,何況還是連著用。
許非就坐在破草席上,手裡捧著一摞設計圖,有看守所的,審訊室的,以及磚廠和禁閉室等等。
那個電動門,他回來問了不少人,確定是海晏在書裡胡咧咧,七十年代應該沒有這玩意兒。
他和馮褲子各有分工,一個負責收押、勞改階段的布景,一個負責家居日常的布景。
馮褲子那邊更瑣碎,道具更多,這貨借鑒了許非的思路,也挨家挨戶溜。不是花錢收,而是以中心名義打借條,說劇組臨時借用,用完再還回來……
結果在美術這一塊,資金遠小於預計,帶的其他小組也紛紛開動腦筋,如何節流。
而且有某人做榜樣,每個同事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次攢組跟以往不太一樣,好像更有條理,做起事更順。
於普成天樂樂嗬嗬,倍感欣慰。
《便衣警察》預計資金四十萬,撐死再富裕五萬,四十五。少嗎?不少啊,超過全年經費的一半了。
那邊還有《孔雀膽》籌備呢,還有工資要發呢。也得虧掙的少,不然夠乾嘛的?
“非哥!”
關景清忽然推門進來,道:“衣服都運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嗯。”
許非收好畫稿,出門就瞧見輛吉普,滿滿登登都是裝衣服的箱子。
“白警服十套,藍警服五套,綠軍裝一套,周誌明服裝三套,杜衛東服裝三套,勞改犯服裝三十二套……”
他逐一清點,按角色分類,貼上大大的標簽,又拎起一套勞改犯服裝。
白褂子,黑褲子,此為一套。重新漿洗過,又人工做舊縫補丁,瞧著臟兮兮。
在2000年前後,影視劇的服裝還在遵循傳統,衣服都沒那麼鮮亮,尤其古裝劇,因為要追求那種真實感和久遠感。
什麼叫久遠感?
還是得說《水滸傳》,現在都回去看,畫麵是不是總灰撲撲的?好像有層霧,有層紗籠著。
那是因為拍攝每個鏡頭前,劇組都要放煙,用煙來製造這種曆史的滄桑,虛蒙的,悠遠的,好像是一段真實的故事,是那個年代真實的人。
後來呢,電腦特效愈發高明,不用放煙就可以做了,可惜再沒人做了。
許非拎著褂子,還算滿意,囑咐道:“將來等演員來了,一定告訴他們,可以弄臟,可以弄破,但絕對不能弄丟。萬一丟了,必須按價賠償。”
“啊?這都幾毛錢一斤收的,您也太黑了點。”關景清道。
“你懂個屁!這叫規範化。”
許老師訓了一句,又道:“我們拿出百分之百的心思來籌備,主角也好,群演也罷,也得拿出百分之百的表演來回報,每項工作都很偉大,必須充滿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