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儷也抿了口,隻覺精神,笑道:“還是我身體好,這要換了小旭,熬一宿就能要半條命。”
“她咳嗽一聲就沒了,還用熬?”
許老師嗤了一句,勸道:“你吧嘴上不說,心裡要強。身體最重要,累出病來怎麼辦?”
“……”
姑娘聽了沒應,隔了片刻,道:“不做不行呀。我跟組大半年,越來越發現自己不足。嘴上說想做你這樣的大製片人,其實心裡清楚,我現在根本沒能力獨立攢組,更彆提什麼立意、鏡頭、表演。”
她有些低落,“可能我隻適合做個製片主任,後勤管家。”
“千萬彆這麼想!我就問你,你喜歡這行麼?”
“喜歡。”
“那就行了!你彆跟我比,我屬於天才。
你跟自己比,既然喜歡就得堅持,如果實在覺得不行,影視業又不隻有製片人,你還可以做彆的。”
許非掰著手指頭,“雜誌期刊啊,製作公司啊,經紀公司啊,影院啊,影視城啊……哎,像這唐城,說不定你以後就自己建一個。”
“又胡扯,我哪有那麼大本事?”
張儷的性格不同小旭,不鑽牛角尖,不禁考慮起日後的道路。
她乾製片本就是試水,發現天賦不夠,特彆小旭那邊事業起步,更覺自己一事無成。
吃罷晚飯,二人坐在桌前,許非繼續寫故事大框。
明年他不打算生產,這是留給自己的,定位古裝愛情劇,輕鬆歡快,養心養眼。
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想把所有類型劇試一遍。得讓國內觀眾有個比較,免得什麼狗屁倒灶的玩意進來,都特麼當成寶!
而除此之外,另有幾部戲在醞釀中,就屬於不能讓人看的“先知”範疇了。
他寫完一頁,張儷看一頁,忽道:“秦重對瑤琴算見色起意麼?”
“算,但這篇清奇就在此。
男主是小商人,女主是妓女。跟以前那些忠貞剛烈的東西不同,馮夢龍寫的小市民愛情,表現的是人欲。
秦重的感情適於對方美貌,瑤琴的感情適於對方真誠,但你細品。
一個賣油郎,辛苦攢了十兩銀子,隻為見她一麵。見了一麵還啥都沒做,人家醉酒,他照顧一宿。
你能說他純粹為了色麼?不是,他對瑤琴的感情是仰視的,一銅板一銅板攢錢,就像朝聖一樣。
再說瑤琴,把私房錢交給隻見過兩次麵的秦重,讓他替自己贖身,無疑是一種賭博。
她有愛情麼?可能有一點點動心。關鍵是,她願意跟著秦重,因為他對自己好。
這或許就是古人理解的愛情,或者說,現實生活。”
古人婉轉,擱在今天就一句話:舔狗終得house!
“嘩嘩嘩!”
“嘩嘩嘩!”
雨絲如簾,天光越來越暗。
這部劇叫《愛情寶典》,許非記不太清,屬於再創作。還有部《上錯花轎嫁對郎》更好,但他不確定原著出沒出來。
“瑤琴是大戶千金,飽讀詩書,陷入青樓後時與文人飲酒談詩。我安排了一段改良版飛花令,你幫我想想。”
說著起身,啪,亮了燈。
昏黃的光晃在倆人臉上,掛鐘哢嗒哢嗒,一個沒開口,另一個也沒開口。
安靜了幾秒鐘,她才拿起文稿,“數字飛花令,連一二三四五六七**,再加個花字……這也太難了,得照著書本查。飛花令應情應景,簡單些好。”
“那就改成雨字吧,您飽覽群書,能不能接十句?”
“我又不是真的寶釵。”
張儷白了他一眼,“不過也看了不少詩詞,我想想……小樓一夜聽春雨。”
“嗯,繼續。”
“階下青苔與紅樹,雨中寥落月中愁。”
“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
古代的飛花令,對格律要求極嚴,現在誰懂格律,都是簡化版。
她一連念了七句,一時也頭疼,起身轉了幾步,忽道,“有了,細雨騎驢入劍門!”
“這句好,俠氣!”
許非拍了拍巴掌,此乃陸遊的詩。
“我想不出了,還剩兩個,你補上。”
“我還真不通古詩詞,你是難為我,呃……”
他拉過對方,又抱在大腿上,憋得一腦袋汗,“哎,有了!”
“哪句?”
“暖雨晴風初破凍……”
他看著懷裡的姑娘,“杏眼桃腮,我已春心動。”
這是易安的詞,原句是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你!”
張儷臉騰的一紅,心中狂跳,“你這人不正經。”
“我怎麼不正經了?應情應景,繼續。”許非笑道。
“我……”
她隻覺那目光看過來,大膽熱烈,這份熱烈加上緊貼的體溫,讓自己微微顫栗。
“嘩嘩嘩!”
“嘩嘩嘩!”
外麵雨仍在下,淅淅瀝瀝。
“最後一句了,再想想。”
“唔……”
她腦中似被這雨攪得一團糟,呼吸溫熱,自己的耳墜在他的唇齒間流連,勉強又擠出一句,“雨濕紗窗。”
“誰的句子?”
“辛,辛棄疾的。”
“太少了,後邊加一句。”
許非往下滑,埋在她的脖頸裡,“雨濕紗窗,耳鬢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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