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再來一遍。”
“預備!開始!”
話音方落,藍褲子陣營齊刷刷把車子一甩,瘋狂往前跑。後麵的也不管不顧,連踩帶跳。
“哎好多了,我們換個機位再拍。”
“好,再來一條啊!”
反複多次,群演累的不行。老薑瞅瞅時間,喊道:“休息一會,吃飯!”
劇務張羅開飯,大冷天出鍋就涼,還是曠野,隻能蹲成一圈背風,狼吞虎咽。
薑聞鬱悶了好些天,終於釋放一把,又沸騰了。
“朔爺,來跑一圈!”
“你丫裡麵有空調麼?破傑寶車。”
汪朔裹著大衣,嘴裡罵著,身體卻爬上去。
倆人開著大吉普,在乾涸的河灘上馳騁,抬眼便是那座盧溝橋,滄桑染血。
老薑興奮,邊顛邊喊,開著開著忽見一人遠遠招手,還追著車跑。湊過去一瞧,卻是那工會主席。
老頭臉都綠了,扒著窗戶拚命拍。
“砰砰砰!”
“怎麼了大爺?”
“你們特麼的有良心麼?”
窗戶搖下來,老頭張口就罵:“你去看看我的車,砸壞了幾十輛,我怎麼跟工人交代?
我好心幫你們拍戲……你,你給我下來!”
“……”
薑聞和汪朔全懵逼,不知該怎麼接。
老錢過來問明情況,臉比那老頭還綠,低聲道:“導演,咱們賬上就幾萬塊錢了,還有你墊的一份。你說怎麼辦?”
“還夠幾天的?”
“還夠……”
老頭瞧他們嘀咕,心知不太靠譜,更大聲喊:“我好心好意借車,全給我砸壞了,廠裡二三百工人呢,必須賠!”
“我又沒說不賠,這不商量麼。”
“有什麼可商量的,都在地上扔著呢!”
“您彆嚷嚷。”
“我怎麼不嚷嚷?”
眾人也紛紛圍上來,聽了都尷尬,不占理啊。再瞅瞅那些自行車,花樣損毀,甚至四分五裂。
耳邊亂哄哄的,薑聞忽覺自己陷入了泥潭,麵子沒了,裡子也快沒了。
而就在此時,忽聽小林尖叫一聲:“許總!”
“許總?”
他一激靈,隻見遠處一輛大切諾斯開下水壩,滾著一溜黃煙疾馳而來。
眨眼到了跟前。
車門一開,晃晃悠悠的下來一位。
“這人誰啊?”
“不認識,車不錯啊。”
群演交頭接耳,莫名其妙。劇組卻是北影廠的班底,頓時鬆了口氣,“總算回來了。”
“真瀟灑,說出國就出國。”
“人家大老板能比麼,還跟上頭走的近。”
群演過來打聽,哦,這就是投資人。
“薑老師,您這乾嘛呢?”
“許老師,來的正好!”
薑聞心裡激動,麵上得忍著,老錢把情況一講。
許非點點頭,表示了解,對那工會主席道:“我派個人跟您清點。小壞賠修理費,大壞賠新車,您看怎麼樣?”
“你說話作數?”
“老錢,先拿五千塊錢,派人跟著去。”
“好!”
老頭一瞧這做派,也不言語了。
許非轉向那邊,問:“怎麼回事,聽說最近各種找我?”
“來來,我們細說。”
倆人上了吉普車,門窗一關,密談。
……
薑聞傻麼?
他能忽悠一個個投資人,來投自己越來越自嗨的電影,肯定不傻。但麵對許非,他連忽悠的機會都沒有。
倆人第一次見麵,老薑說我當導演,我寫劇本。
可以。
後來四百萬投資。
沒問題。
然後說您開機來看看?
不來。
順風順水,許非就沒管過,直到現在沒錢了。
老薑也不矯情,道:“急著找您,是資金出了問題,有點超支。”
“超支?四百萬還不夠?”許老師驚詫。
“目前看是不夠。”
“那還需要多少?”
“這個不好說,現在肯定沒法統計,拍完才能知道。”
“可我們是簽合同的,就四百萬預算。”
“電影跟合同是兩碼事。您也是做這行的,預算再精細,也總有超支的時候吧?”
“那倒是。”許非認可。
薑聞比劃著雙手,非常非常認真的講:“現在影視劇紅火,很多大款都往裡鑽,但鑽了又隻想占便宜。
這東西就像請人吃飯,把人請去了,結果嫌這個貴那個貴,點著菜又嫌菜貴,沒意思!
要真有心請客,就彆嫌菜貴。再說一頓飯嘛,再貴能貴到哪兒去?
他們不懂,但您是行家,您投的影視劇成本都比彆人高。
這電影也同理啊,精心製作才能拍出好作品,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這個理兒。”
“您明白了?”
“明白明白。”
“那這資金?”
“好說……”
許非推門下了車,走到場中,抄起大喇叭:
“全體都有,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