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外號叫什麼?謝八斤,喝黃酒有八斤的量。”
“我喝不慣,來白的吧。”
許非站起身,又對另一位道:“郎叔,您喝點什麼?”
“我什麼都好。”
郎雄用手虛護著杯,十分客氣。
“那少來點白的。”
他給倒了點白酒。
《鴉片戰爭》有幾位台灣演員,演奕山的葛香亭,演十三行老板的郎雄,都是早年從大陸過去的。
郎雄就是《推手》《喜宴》《飲食男女》裡的那位,口音字正腔圓,底氣深厚,聽著非常舒服。
而且他這張臉,用李安的話講叫“五族共和”,無論大江南北、兩岸三地、乃至日韓新馬、西方人看了,都覺得是中國父親的形象。
私底下很幽默的,葷素不忌。
仨人就在古南粵街頭喝酒,夜色朦朧,人群忙碌,昏黃和幽白的燈混在一起,似把全體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磨砂般的顆粒感。
楊榕跟一群小夥伴在不遠處歇息,她演個丫鬟,有台詞和鏡頭,其他人屬於群演。五月的天已經熱了起來,蚊蟲飛舞,小姑娘拿頂草帽玩,不時扇著驅趕。
“外國人就是慣,拍戲也要講時間,多了還得加錢。我當年在製片廠,每天五毛錢補助,再早才兩毛五,沒人叫苦叫累。”
“那會拍戲也慢啊,一天一個鏡頭。您把《鴉片戰爭》挪到70年代,得拍兩年。所以時代在變化,有些要堅守,有些堅守不了,就隻能適應。”
“……”
謝晉又瞅了他一會,笑道:“你比我更像74歲,沒年輕人的衝勁。”
“嗬嗬,衝勁有時不在表麵的。”
許非嚼著花生米,跟他碰了一個。
“許總!許總!”
正聊著,一人跑過來報告:“有個老外吵吵起來了。”
“怎麼回事?”
“好像小販宰人了。”
“讓老黃去。”
過一會又來,“劇組也吵起來了,又在搶景。”
“不是讓他們協調好麼?告訴他們,再吵誰也彆拍了。”
休息都不安寧,一件件全是事。
“許先生年輕有為啊!”郎雄瞧著有趣。
“不敢當,隻是膽子大先趟了一步。”
“你這可不止一步……”
郎雄打量著四周,暗歎此人不簡單。
謝晉已經乾了一瓶黃酒,在喝第二瓶,道:“你那部《風聲》怎麼樣?搞出點動靜就沒下文了?”
“下半年開拍啊。”
“選景了麼?”
“選了,就那城堡。”
謝晉一愣,想起海邊懸崖上的那座城堡,不由笑道:“我就說你肯定不是拍婚紗照的,你小子早有謀劃。
對了,你這戲到底講什麼的?大家都一頭霧水。”
“呃……”
許非頓了頓,把《風聲》的大概思路和劇情講了一遍。
“照你說的尺度,怕不好過審。當年《芙蓉鎮》就卡我的脖子,我到XX部辯理才讓放映,現在保守勢力不減啊。”
“《芙蓉鎮》涉及敏感時期,《風聲》又沒有,它頭頂上吊著免死金牌,根正苗紅的主旋律。”
許非抿了口酒,“誰敢讓主旋律不過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