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小人物2(2 / 2)

從1983開始 睡覺會變白 12132 字 8個月前

這一刻,女人也跌到了穀底。

有時候尊嚴很偉大,也很渺小。可能就是一件小事情,在當事人心裡,卻是自己作為人的最後底線。

喜劇,終於露出了本來麵目。

“……”

楊樰抹了下眼睛,忽然發現自己止不住的掉眼淚,不曉得為什麼要哭,但就是想哭。

待一切平靜,女癱子啞著嗓子道:“你們幫我一哈嘛,我求你們老。”

“殺人,我們確實下不去手。”大頭道。

“你們就當做好事,可不可以嘛?”

“我幫你。”

眼鏡摘掉頭盔,第一次蹲下身,平等注視著對方:“死之前,你還想做點啥子?”

這個轉換也非常妙,她沒有說什麼,而是傳來一聲直入心靈的:

“光……落在你臉上,可愛一如往常。”

畫麵一轉,到了天台。

兩個悍匪,一個架梯子,一個抱著女人,卻是要給她拍照。

沒有任何台詞,像插入了一首MV,伴隨著孫豔姿獨特的腔調:“城市有點臟,路人行色匆忙,孤單、脆弱、不安,都是平常……”

女人在梯子上固定不了,眼鏡拿來繩子要把她綁上。

她一會滑下去,一會轉個圈,一會哭著,一會笑著,兩個悍匪手慌腳亂。

“你低頭不說一句,你朝著灰色走去……你開始無望等待……”

天是亮的,光是暖的。

喜劇揭開了外殼,前麵的嘻嘻哈哈不過是揭開前的鋪墊。

隻有此刻,行色匆匆的街上,誰也不會知道就在他們頭頂的天台,三個卑微的無名之輩在成全著電影唯一的一點亮色。

“……”

楊樰的眼淚就沒停過,四周也是。

小桃紅、段龍等看著銀幕,第一次看成片,亦是唏噓不已。

這一段過後,故事線開始收攏,老馬查到了線索,警察相信了霞妹兒的假供詞,大雨中,眼鏡和大頭決裂。

屋子裡是最後的溫暖。

“你叫胡廣生?”

“嗯。”

“我叫馬嘉琪……天要黑了,你把煤氣打開,就走嘛。”

“抱一哈!”

二人用一種彆扭的姿勢擁抱。

眼鏡給蓋了條毯子,又蹲下來:“煤氣打開了,等你睡著我就走。”

他拿著個隨身聽,給她戴上耳機。

“好聽麼?”

“好聽。”

於是她入夢。

最後的集合點在朝天門廣場。

大頭要去找霞妹兒,眼鏡要去找大頭,老馬要去找他們倆,波仔要去報仇,警察要去抓波仔,黑澀會要去宣傳地產老板欠錢,老板兒子要去報複……

“秋天的蟬在叫

我在亭子邊

剛剛下過雨

我難在麼我喝不到酒……”

這首歌又出來了,陳野唱的,濃濃的鄉音鄉愁。

大家初聽奇怪,再聽,再看這電影,隻覺那琵琶聲碎,吟唱哀愁,隻覺“千裡的煙霧波濤嘞,那黑巴巴嘞天好大哦……”

至此,片名點亮。

無名之輩。

一幫人聚集在一起,朝天門廣場燈火通明,煙花晚會。

原版的收尾詬病太多,有一條線的邏輯格外不通。

警察審問霞妹兒,認不認識劫匪。霞妹兒先抒發了一通那男人對自己的感情,然後謊稱是波仔——夢巴黎的一個小頭目。

關鍵是,倆人是同事,關係不好,波仔經常欺負霞妹兒,所以被大頭打了一頓。

隻要稍微一問,就曉得她在撒謊,警察不調查,瞬間相信。最後集合人馬抓人,演著演著,作為矛盾衝突的波仔居然下線了,連結果都沒交代。

這就是,多線敘事最後失控的範例。

許非做了改動,警察去夢巴黎調查,認為霞妹兒說謊,又得知波仔欺負她而被人打過,覺得那個人可能有嫌疑。

遂將計就計,先引波仔出來。

黑澀會和老板兒子造成一片混亂後,警察維持秩序,受傷的眼鏡、大頭、老馬非常突然的坐在一輛救護車裡。

原版老馬拿到了霞妹兒的手機,看微信和照片認識了大頭。

現在沒智能機怎麼辦呢,看短信:“你不許剃眼鏡的雞冠頭,醜死了!我喜歡你的卷毛毛。”

“嗯嗯,我一輩子都是卷毛毛。”

噝!

老馬一瞧,雞冠頭,卷毛毛,碰到彆人的概率不高吧!

“李大頭?”他試探道。

“你是哪個?”大頭一愣。

老馬刷的摸出一把裹著布的水槍,“老子警察!”

眼鏡刷的摸出一把真槍!

……

同時,警察抓到了波仔。

“搶劫?我哪個膽子敢去搶劫嘛,不要冤枉好人老!”

“好人?拿著刀砍人叫好人?你為啥子砍他?”

“他打我嘛,夢巴黎的一個小妹是他相好,為這個才打我嘛!”

“那人長啥樣子?”

“兩個,一個雞冠頭,一個卷毛毛,還搶了我頭盔。”

嗯?

警察回想剛才上救護車的家夥,急聲喊:“在那輛車上!”

而在車裡,雙方緊張對峙。

救護車啟動,趁著眼鏡走神的一瞬間,老馬撲上去搶槍,二人撕成一團。大頭呆滯片刻,也上去幫忙。

三人翻滾扭打,正此時,就聽一聲“砰!”

煙花晚會,煙火如期盛放。

眼鏡卻誤以為槍聲,緊張之下,啪的勾動扳機。

砰!

車隊立即停止,警察迅速圍上,就見車門被撞開一般,老馬翻滾落地,腰間全是血。

“劫匪在裡麵!”

“注意有槍!”

“啪啪啪!”

砰砰砰!

此時煙花綻放,璀璨奪目,江水映照下,是一界無名之輩的墓誌銘。

胡廣生死在了這裡。

那屋子裡,馬嘉琪醒來,發現胡廣生沒有開煤氣,而櫃子上立著一幅笨拙可愛的圖畫。

兩個人手牽著手,飛過一座橋……

……

最最初的結局,所有人都死了。

但這麼拍,哪怕許總也過不了審,因為太灰暗。所以老馬得活著,受傷沒死;眼鏡是罪犯,要麼死,要麼被抓。

許非選擇了讓他死。

而這種尺度,已經讓現場觀眾震驚。

自從長沙會議後,好幾年沒見過如此強烈情緒的作品,特彆還是張國師拍的。

在座的都是業內人士,免不了猜想,既為可能到來的“審查鬆綁”興奮,也為這部作品喝彩。

“嘩嘩嘩!”

“嘩嘩嘩!”

燈光重新亮起,早已掌聲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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