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我隻是一隻普通的螳螂,每天過著下一秒就可能被吃掉的日子,而且就算我足夠幸運,一直不被吃,我的壽命也隻有九個月而已,也就是所謂的‘蟪蛄不知春秋’!
生物改造確實給我帶來了極大的痛苦,但相比於生死之間的大恐怖,那痛苦又算的了什麼呢?對於切實延長了我的生命,讓我足足活了九年還沒死的研究員們,我隻有深深的感激之情,又如何會去憎恨他們呢?”
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思考改造雙方的關係,風悲一時間沉默下來,完全無言以對。似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血鐮大王猙獰的臉上露出了緬懷之色,說道:
“不僅如此,當初為了儘最大的可能延長自己的生命,我會將我自己實驗中的每一絲感受,都如實、詳細的告訴研究員們,好讓他們得到最精確的資料。
後來,我學會了根據自己的身體感受,來給研究員們建議,讓他們的實驗走在正確的方向上;再後來,我通讀了好多本書,增長了很多學識,甚至開始自己給自己製定改造計劃,然後讓研究員們輔助我進行實驗。
理所當然的,我也成了研究員之一,還是水平不低的那種,大小也算個小組長吧。”
不知道該說什麼,風悲隻得乾巴巴的評價道:
“……這可真是個勵誌的故事。”
“勵誌嗎?我一點都不這麼覺得。”
血鐮大王平靜道:
”聖巢使者,您在聖巢裡享受優渥的資源,不必為壽命擔憂,可能體會不深;但請相信我,延壽十倍的機會擺在任何生物麵前,他們都會像我一樣努力的。”
“好吧,或許你說的對。”
風悲點點頭:
“可是,你的壽命如此來之不易,你不好好活著,乾嘛要自殺、追隨你那些同事而去呢?就算你們之間沒有我想的那種加害關係,也不過是‘同事’而已,值得你去這麼做?”
“如果隻是普通同事,那當然不值得,但我不同,我的這條命,卻是我的同事們給的。”
血鐮大王低低的歎了口氣:
“成為實驗組的一員後,隨著一個個技術難關被攻克,我和那些研究員們的關係越來越好,我們為了每一次突破歡呼、雀躍、狂歡、喝的酩酊大醉,互相間早已沒有了種族的隔閡。
很快,在我的牽頭下,我們一起完成了最終方案,決定就按這個,以我為藍本,將我改造成‘零號合成獸’。”
說到這裡,血鐮大王的臉上露出了極度痛苦的神色,兩把血鐮都因為太用力而微微顫抖:
“我太興奮了,也太自大了,忘卻了技術人員應有的謹慎之意、敬畏之心,最終方案有漏洞,卻沒有進行周密的論證。
理所當然的,實驗開始沒多久,監測數據就崩盤了,我的各種生理指標開始紊亂,一切都向不可控發展,理論上講,那時我就應該死了。
然而我卻沒有死。
實驗組的組長隔著培養皿的玻璃,對我做著加油的手勢,大喊著讓我不要放棄,然後他便脫掉所有的衣服,直接跳進了培養皿中。他的血肉瞬間被抽乾,他的靈魂也遊蕩到我的體內,在消散之前充當‘處理器’,幫我理順體內龐大駁雜的失控能量。
當然這不夠,在他之後,那些平時和我關係極好的研究員們,一個個給我加油鼓勁,和我微笑告彆,也都默默的跳進培養皿中,成為了一個個‘處理器’!
終於,到第一百位研究員時,‘處理器’的處理能力終於夠了,我的身體穩定了下來,能量不再暴走了,實驗成功了,我成了第一隻用‘低級材料’人工合成出的五級魔獸。
但我並不開心。
爬出培養皿後,我頭都不敢抬,根本不敢看剩下的那兩名研究員的臉,心中隻有羞愧、悲哀與失落。
因為我的自滿、毛躁,葬送了整整一百位同事的生命。最可笑的是,最該死去的我,最後卻活了下來。
僅剩的兩名研究員,一人給了我一巴掌。
伊波卡指著我咒罵,發誓永遠都不會原諒我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營地;
艾爾娜告訴我,犧牲這麼大才獲得成功,我一定要好好活著,體會這身軀的每一點變化,記錄下詳實的數據、技術細節,將這些成果整理出來,交給更具實力的組織,讓他們發揚光大,好證明‘我們’來過,然後便追著伊波卡的背影跑了出去。
沒幾秒,艾爾娜又折返了回來,她湊到我身邊,輕聲對我說:
忘了告訴你,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
說完後,她便真的走了。
從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活著,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