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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醒醒吧 翹搖 22114 字 3個月前

“你們就算跟去動車站也行,反正先繼續磨他們,不能就這麼算了,一旦他們回總公司,那邊的投標就趁機而入了。彆擔心,就按我說的做!隻要我到了,我一定有辦法拿下這個項目!”

“就按我說的做!老板已經下死命令了,這個項目拿不下我們全都滾蛋!全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女人聲音尖細,在密封的環境裡顯得聒噪不堪,前排正在哄孩子睡覺的媽媽扭過頭不滿地說:“你能不能小聲點兒?嚷嚷什麼呢嚷嚷。”

女人不耐煩地瞥前排一眼,繼續跟手機裡的人嚷嚷。

前排媽媽氣不過,陰陽怪氣地指桑罵槐。

陸盼盼揉了揉額角。

這樣嘈雜的環境,越發顯得顧祁安靜。

安靜得讓他心疼。

顧祁一直看著窗外,眉心緊緊皺著。

到現在,他的呼吸依然不是很平穩。

空姐空乘在過道來回穿梭,距離起飛的時間越來越近,機艙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突然,過道裡的所有空乘耳語幾句,然後全部往機艙口集結。

陸盼盼前後的人都在念叨,感覺有什麼事情發生。

而身旁的女人完全注意不到這些,還在電話裡跟同事強調一定要拖住甲方,等她落地。

陸盼盼抬頭張望,眼看著快起飛了,機艙還沒關閉,心裡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顧祁煩躁地關上遮陽板,說道:“怎麼還不起飛。”

“彆著急。”陸盼盼心裡也在默默祈禱,“快了,馬上就要起飛了。”

這時,一個乘務長裝扮的女人走進來,朝機艙鞠躬。

所有人似乎都覺得有事情發生,全都看向乘務長,連陸盼盼身旁那個正在進行線上會議的女人也按了靜音鍵。

乘務長起身看向機艙,說道:“各位乘客,我們機組剛剛接到通知,三位心外科醫生剛剛在醫院獲取了一顆心臟移植供體,現在急需送往杭州,一位八歲的心臟病男孩正躺在手術台上等待這顆心臟。現在移植供心冷缺血隻剩不到四個小時,本次航班起飛時間最近,距離杭州不遠,如果各位乘客願意犧牲寶貴的時間,為這顆移植心臟爭取時間,我們就臨時改變航線,迫降杭州,給這顆心臟開啟綠色通道。”

乘務長話音一落,整個機艙議論紛紛。

陸盼盼第一時間看向顧祁,他目光凝滯在乘務長身上,嘴巴半張著,呼吸似乎都停住。

“顧祁……”陸盼盼想說話,又聽到前方乘務長開口,“醫生們已經進入候機廳,一分一秒都無法耽誤,尊敬的乘客們,我們不強求不強迫,尊重每個人的意見。還剩三分鐘,如果你願意犧牲這一段時間,請按亮座位左側的服務燈。”

乘務長說完,再一次深深鞠躬。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本次航班如果能迫降杭州,挽救的是一個家庭。”

機艙完全安靜了下來。

陸盼盼身旁的女人突然用力合上電腦,靠著背椅,揉著眉心,另一隻手用力按亮了服務燈。

這時候所有人似乎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陸盼盼轉頭,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眶布滿紅血絲,額角的青筋都在抖動。

他緩緩伸手,那雙修長有力的手,在球場上風光無限的手,正在戰栗。

就在他觸碰到服務燈時,陸盼盼難以抑製地從喉嚨裡溢出一聲低喚:“顧祁……”

顧祁抬眼,看著陸盼盼,幾乎用所有力氣笑了笑,然後按下了那個小小的按鈕。

陸盼盼感覺自己的腦子在那一刻炸開了。

心裡有什麼東西奔瀉而下,在身體裡翻江倒海,化作一股想緊緊抱著他的衝動。

顧祁卻在這時候轉過身,再次盯著窗外。

陸盼盼按下身旁的服務燈,然後伸出雙手去握住顧祁的手。

在半個小時前,她還認為自己感同身受。可是現在看來,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心理折磨遠遠小於顧祁。

她不知道能說什麼,隻能緊緊握著她的手。

她不知道如果是自己,會怎麼選擇。

她甚至都不敢去把這種想象加諸在自己身上。

“多大事兒,不就是耽誤兩三個小時嘛,走走走”

“去就去唄,什麼事情也沒有救命來得重要啊。”

“醫生呢,快叫他們上來吧。”

機艙裡的人都發聲了。

一個空姐在乘務長耳邊低聲說了句話,乘務長雙眼立刻亮了,激動又感動地再次鞠躬:“謝謝各位乘客的諒解,我謹代表患者和醫生感謝大家!”

她說完,立刻跑到艙門口。

不到兩分鐘,三個拖著精密箱子的男人上來了。

他們樣貌平平,都帶著眼鏡,從機艙口到座位的一段路上連連鞠躬道謝。

有好奇的人目光跟著這幾個醫生移動,看到他們坐下來才轉回頭。

空乘們再次出來進行安全提示。

五分鐘後,飛機起飛了。

顧祁一直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陸盼盼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感覺他手上的力道很大,握得她有些疼。

直到飛機進入平流層,顧祁突然解開安全帶,說要去上廁所。

陸盼盼身旁的女人麵無表情地起身讓道,顧祁出去後,她重重地坐回去,閉著眼睛睡覺。

陸盼盼在座位上等了很久。

她一次又一次地看時間,顧祁一直沒出來。

一個男人去了衛生間幾趟都有人,找空姐解決。空姐去衛生間敲了門,也隻能無奈地跟男乘客搖頭。

陸盼盼坐不下去了。

她走到衛生間門口,輕輕敲門。

“顧祁,你還好嗎?”

“顧祁?”

“飛機快降落了,你必須出來了。”

話畢,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打開。

陸盼盼還沒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麼,就被大力拉進懷抱。

顧祁緊緊抱著她,頭埋在她身後,什麼也沒說,她卻能切身地感覺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逐漸平穩的呼吸。

陸盼盼伸手抱住顧祁,拍了拍他的背,然後摸著他的頭發,輕聲道:“都會好的。”

她知道,顧祁在開門的那一刻抱住她,隻是不想她看見他哭。

陸盼盼就當做不知道。

當做沒感覺他顫抖的肩膀,當做沒感覺到脖子裡的熱流。

“都會好的。”

*

飛機降落在杭州機場的那一刻,還沒停穩,三個醫生就解開安全帶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空姐叫他們先等飛機停穩,那三個醫生按捺不住,連連跟飛機上的人道謝。

直到飛機停穩,他們拖著箱子,一秒也不耽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空乘們開始陸陸續續給飛機上的乘客發食物,讓大家修整片刻,等待下一趟飛行。

陸盼盼身旁的女人睜開眼睛,往窗戶看去,那三個醫生正在上擺渡車。

“哎,小家夥,活下去啊,你阿姨我可是為你丟了飯碗,”

她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發語音。

“散了散了,趕不上了,我一會兒下飛機直接去酒店睡覺。”

說完,她戴上眼罩,繼續睡覺。

飛機裡鬨鬨嚷嚷的,前排的小孩又哭了起來,有人拆開零食,空氣裡彌漫著各種味道。

顧祁開了手機,一下子彈出十幾個未接電話和幾十條未讀短信。

他看了眼,沒撥回去,也沒看信息,直接關機。

陸盼盼看到他這個動作,心底一顫,渾身酸軟又無力。

半個小時後,飛機再度起飛。

這一趟,顧祁雖然還是安靜地看著窗外,陸盼盼卻能感覺到他情緒平複了許多。

但越是這種平靜,越是讓人心疼。

他一定是感應到了什麼,才不打電話,不看消息,隻靜靜地等待著飛機落地。

又是兩個時的飛行,飛機終於落地。

顧祁和陸盼盼一下擺渡車就往出口跑去,顧祁媽媽安排好的司機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當顧祁坐上車,扣上安全帶的那一刻,直接閉上了眼睛。

陸盼盼坐在他身旁,感覺渾身的力氣好像都在這幾個小時的飛行裡散儘。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精力耗儘的感覺,也從未因為一個男人這麼揪心過。

路上,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司機是個憨厚的胖大叔,一言不發,一路踩油門,在半個小時內飆到了醫院。

顧祁用儘全力克製住的情緒在看到這磅礴的大樓那一刻再次潰不成軍。

他咬著牙跑進去,好幾次差點撞到行人,總算在電梯關閉前一秒按住了電梯門。

幸好陸盼盼平時有運動的習慣才堪堪跟上去。

電梯緩緩上升。

到達四樓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站在最前麵的顧祁卻沒有出去,後麵的人繞過他走出去。

陸盼盼就站在顧祁身旁,想了想,什麼都沒說。

“其實我有感覺了,但我還是很害怕。”顧祁看著前方亮堂的走廊。

“去吧。”陸盼盼說,“你的媽媽和你的妹妹都在等你。”

顧祁還是站著沒動,“我一直跟著奶奶,直到高考畢業,奶奶身體不好了,才搬回鄉下生活。”

陸盼盼點頭:“嗯。”

顧祁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隻是歎了一口氣,往前走去。

他們根據指示牌,拐了一個直角,就看見坐在樓梯口,頭埋在膝蓋上的程音。

程音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一張小臉上全是淚。

她鼻頭通紅,聲音沙啞,說話也沒有什麼力氣。

“哥哥,你怎麼才來啊?奶奶已經走了……一個小時前,她走了……”

*

陸盼盼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程音挨著她坐,頭靠著她肩膀。

哭了半天,小姑娘累了,快睡過去了,而自己媽媽和哥哥還在病房裡。

從陸盼盼進入醫院到現在,顧祁的媽媽就沒有出過那間病房。

顧祁進去後也沒有再出來。

陸盼盼給吳祿打了電話,說了這邊的情況,順便還讓吳祿幫忙給顧祁請個假。

他現在這樣,估計也沒記起要給學院請假這回事兒。

吳祿打電話給劉賴文請假了,劉賴文也很驚訝,怎麼上午還好好的,下午就發生了這種事。

於是他也忘了自己本來是要給顧祁的家長打電話說他請假兩個月這件事。

大約一個小時過去,顧祁和他媽媽出來了。

和陸盼盼的想象不一樣,他的媽媽頭發鬆散地搭在腦後,麵容清瘦,不太有精神,高挑的身材在白色燈光下顯得瘦弱不堪。

程雲惠看到陸盼盼,不解地說:“您是?”

陸盼盼想起身,可程音靠著她睡著了,她一時沒法推開程音,就聽見顧祁說:“她叫陸盼盼,是她陪我回來的。”

陸盼盼不知道顧祁這話到底有什麼特彆的,總是程雲惠聽了,眼裡頓時充滿了好奇,忍不住打量陸盼盼。

但她也隻是說:“謝謝您。”

這時,程音醒了,迷糊地看著顧祁和程雲惠。

“阿音,先回家吧。”顧祁說。

“我不。”程音揉眼睛,“我要留在這兒。”

顧祁半蹲下來,聲音無力,“你留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奶奶的……後事我和媽媽來處理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顧祁又看向陸盼盼,他的聲音越發柔和:“你跟阿音回我家休息好不好?我今晚跟我媽有很多事。”

陸盼盼點頭:“好。”

顧祁站起來,回頭都程雲惠說:“媽,我送她們出去。”

程雲惠的目光再次掃過陸盼盼,隨後點頭:“路上慢點。”

顧祁帶著陸盼盼和程音下樓。

天已經完全黑了,三人站在醫院門口等著司機把車開過來。

麵前是川流不息的馬路,汽車電動車飛快駛過,一切看起來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

顧祁靜靜地站著,雖然整個人都平和了下來,眼裡還是有散不去的悲痛。

陸盼盼抬頭看他。

“接下來就處理後事了嗎?”

顧祁點頭。

陸盼盼張嘴,還想繼續說話,顧祁又說:“不用擔心我,家裡就我一個男人,我再怎麼難受也得把奶奶的後事處理好。”

又是這種感覺。

陸盼盼感覺自己的心又酸又澀。

明明失去親人的不是她。

“今天辛苦你了。”顧祁說,“家裡有乾淨的客房,讓阿音幫你收拾一下。”

司機把車開來了,就停在他們麵前。

顧祁說:“回去吧,早點休息。”

陸盼盼長歎一口氣,伸手幫他把外套的拉鏈拉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病房待了太久,陸盼盼感覺顧祁的衣服上有一股藥水的味道。

太清冷,太蕭瑟,太醒神。

這種味道像一麵玻璃罩,把顧祁圈在一個沒有空氣的地方,迫使他不得不壓抑住心裡的難過,打起精神處理後事。

他不過才二十歲。

陸盼盼的姐姐是四年前去世的。

那時候陸盼盼也才二十歲,而且她還有爸媽,有姐夫,也覺得天都塌了。

她現在根本無法切身地體會顧祁的感受。

陸盼盼手沒放下,順勢抱住了他。

“彆怕,你還有媽媽,還有妹妹。”

她又收緊了手臂,臉頰在他胸前蹭了蹭。

“你還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分幾天寫完了,但還是不想中途斷了,所以一整天給寫完了。

今天也發紅包啊~我去洗個澡回來就把前麵幾章承諾的紅包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