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去看他,見他麵上滿是疑惑之色,覺得自己想錯了他。殿下單純不經事,沒出過宮,也沒被教導人事過,也許根本不懂這些,其實她也不懂,隻是看到過。
“這件事不能隨便和人做的,所以以後殿下不要這樣了。”
“我就隻和小艽做。”
“也不能和奴婢做!”秦艽惱羞成怒地嚷了聲,深呼吸緩和自己:“好了,殿下,時候不早了,再不去弘文館要遲了,而且您還沒用早膳。”
她匆匆往外走,發現六皇子沒跟上來,才想起他看不見的事,忙又轉過來扶他。
他似乎有點委屈,不過忍了忍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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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沉默一直持續到弘文館。
六皇子領著秦艽進了殿中,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小安子和小平子把筆墨紙硯擺放好,又去煮了茶端來,就退下了。
張學士還沒有到,皇子們也不是都到了,還空了兩個位。年長些的皇子們或是喝茶,或是看書,就是後麵幾個年紀小的皇子不太安靜。
十五又在到處招惹人,惹惹十四,又惹惹十三十二,見秦艽來了,就跑到這邊來,和她說話。
“小宮女,你的臉怎麼紅紅的。”
“十五皇子,你快回到你的位置上,一會兒張學士就來了。”
十五揮揮小胖手:“來不了這麼早,不礙事。”
這是他一貫的說辭,跟誰都是這麼說,誰要是信了他的邪,肯定跟他一起倒黴。現在十五皇子是眾皇子中受罰最多的,張學士已經快拿他沒辦法了,成天被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罰他吧,年歲太小,而且十五是皇子,怎麼罰也讓人頭疼。於是誰跟他一起被抓,誰就遭殃了,那絕對是翻著倍來。所以都不愛搭理他,於是他就越發喜歡招惹秦艽。
此時秦艽就坐在六皇子身邊,一張大案坐兩個人綽綽有餘,之所以她能有這個資格,也多虧伴讀這一稱呼。也是因六皇子眼睛不方便,她平時少不了幫著書寫,所以皇子們可帶一人侍候讀書,彆的都杵在角落裡,就她坐在案後。
不過皇子們都是盤膝而坐,她隻能跪坐。
她佯裝收拾著筆墨,不想理十五,可她越是不想理,十五越是想跟她說話。
“小宮女,你快跟我說,你臉怎麼這麼紅,我看你嘴巴也腫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現在秦艽簡直想打死十五,她不想提什麼,他偏偏說什麼。關鍵她手裡沒鏡子,也不能看照著看看,她就覺得嘴巴有點刺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腫了。
可就是不知道,才會心虛。
她漲紅著臉,說:“十五殿下,奴婢臉紅是一路走過來,才會臉紅的。”
殿中十分安靜,也就顯得這邊對話格外清晰。
許多人看似不動聲色,其實都關注著這邊,包括剛走進來的五皇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免往這裡看了一眼。
九皇子笑了聲,對十五道:“小十五,這事你不該問這小宮女,該去問六哥。”他今年十三,是個粉麵俊秀的小少年,說話一臉笑,十分討喜,係蘇婕妤所出。
十五沒聽懂,撓了撓腦袋:“為何小宮女嘴腫了,要去問六哥?”
一聽這話,殿中響起幾聲噗笑。
會笑成這樣,大多都是和九皇子年紀差不多年紀,幾個年長的都是會心一笑。五皇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梳著雙環髻,看起來很嬌俏,此時卻羞得抬不起頭來的秦艽。
至於像十四十五這種小蘿卜頭,都是一臉懵懂。
而十五個傻子,竟然真就去問六皇子。
秦艽都快把頭紮進書案裡了,六皇子被他問得也有點窘,隻能僵著臉也不說話。
見此,九皇子笑著道:“六哥好福氣,紅袖添香,回去我就把這木頭樁子似的侍讀給換了。”
這話引來大家討論,十四皇子本來就想換個宮女,隻是他母妃不讓,聽聞後連聲附和,被九皇子笑斥小屁孩子懂什麼。
不過十四不懂,八皇子和十一、十二皇子卻懂,他們幾人年歲差不多,都在十三四歲之間,性格也跳脫點,正處於剛懂男女之事的狀態,所以特彆熱衷這個話題。
幸虧這時張學士來了,這場才算罷。
一堂課罷,張學士離開後,眾皇子各自帶來侍候的人都進來了。
或是拿茶或是拿果子,這邊秦艽正在看抄寫東西,六皇子則在喝茶。這時小平子走了進來,低聲在六皇子耳邊說了句什麼。
秦艽離得近,聽見了。
小平子說的是上官公子又要離京了,臨行向六皇子辭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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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被人聽見說話,所以小安子小平子和秦艽都守在下麵。
涼亭中,六皇子和上官歸正在說話。
遠遠看去,兩人一個坐,一個站,有柱子遮擋,也看不出在說什麼。
“這麼說來,那江湖術士也沒有說謊,隻是未免也太巧了,其中會不會有詐?”
“你的病情除了公孫神醫,還有有數的幾個人,沒人知道。可他卻能說出相似的症狀,其中有一項更是彆人都不知道,隻有你我才知。”這也是上官歸信了袁鐵牛,打算去蜀地走一趟的原因。
“你是說?”六皇子看過來。
上官歸點點頭。
“可蜀地多瘴氣,那些苗蠻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且不說能不能找到,到底是不是也未可知,太危險了。”
“不管是不是,總要試試才知道。”
宮懌看著上官歸的眼神有些複雜,道:“你不該把人生都放在我這雙眼睛上,這樣太沒有意義。”
“隻有你的眼睛治好了,二叔、四叔他們的隱匿才有意義,上官家犧牲的才有意義,我們做的事才有意義。好了,我得啟程了,我會儘快回來的。”上官歸站了起來,明明還是個少年,那剛毅挺拔的姿態卻像座山,給人無儘安全感。
宮懌緊抿嘴角,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儘頭。